她的天赋令教习赞不绝口。

“家师的眼光向来极好。”旁边的少女微微一笑。她一袭淡蓝色长裙，宛若湖中静静盛开的水莲花，摇曳着令人心动的弧度，“也是小师妹天资聪颖，我亦有不及。”

说话时，她的目光落在认真练拳的小女孩身上，眼中透露出对这位小师妹的喜爱。

作为申屠氏子弟，不仅天赋出色，又被七长老收入门下悉心培养，年方二九已突破武道真种，岂会嫉妒后来的小师妹？更别说七长老特意交代她这段时间带着小师妹熟悉环境，申屠柔自然要办好这件事。这便是她一大早出现在低阶演武场的原因。

她就这么一直在旁边静静观看一众淬体境子弟的早训，直到早训结束，人流渐散，申屠柔这才现身。站在原地茫然四顾的小姑娘看见她的身影，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向她跑过来，边跑边喊：“六师姐！”

“你今日早训表现不错，再接再厉。”师姐妹凑到一起，申屠柔笑着夸了小师妹一句，小姑娘脸上立刻绽放出两朵梨涡。

“走，我带你去用膳。”

牵起小师妹的手，申屠柔转过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她眼帘，白衣黑发，只是从演武场边路过便自成一道风景，一如清风路过明月，飞雪路过人间。

申屠柔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仿佛没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而旁边的小姑娘已经心直口快地问出声来：“这个大哥哥也是师姐家的哥哥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她瞪圆了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初入申屠氏的她显然理不清这个庞大家族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将与师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理解为同一家的兄弟姐妹。就像她自己叔叔婶婶家的兄弟姐妹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理解也算没毛病？

迎着小师妹清澈天真的眼睛，申屠柔语塞数息，她第一反应便是告诫，一如她从前每一次告诫其他几位师弟师妹：“那位是族长养子，身份特殊，不是你可以随便好奇的人。平日里也记得离他远一些。”

“好吧，我听师姐的。”小姑娘脸上还写着疑惑，嘴里却懂事地应了一声，只是终究年纪小，藏不住心事，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哥哥姐姐们都被这样叮嘱过吗？”

“什么？”

申屠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顺着小师妹的视线看去，出现在眼前的画面顿时令她明白话中之意。与此同时，小姑娘再次开口：“哥哥姐姐们都像我一样，被叮嘱过离大哥哥远一些吗？”

申屠柔一时无法回答。

她定定看着前方，眼眸已然失神。

只见那道雪白的人影由远由及而来，一路上，无论是结束早训各自散开的淬体境子弟，还是三三两两结伴前行的路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令那人周边始终保持一片空荡荡的地带，宛如无形的空气墙。而那个人坦然接受这份殊遇，旁若无人。

事实上，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份特殊待遇不是出于惧怕，不是下位者给上位者让路，而是仿佛普通人在路上遇到脏东西，自然而然避开，行人走在桥上遇到障碍，自然而然绕路，多年来已形成习惯。

族中子弟从小到大就知道，家族里有一个特殊的人。长辈们得罪不起对方背后的族长，却也不想他们与这个人发生交集，于是对儿孙千般叮咛万般嘱咐，久而久之，彼此之间便形成了如今形同陌路的局面。

而今多年后，已然说不清究竟是一群人孤立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孤立了一群人。

申屠柔也是习以为常的人之一。她本以为这种彼此孤立、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就像日升月落一样自然，没有什么好质疑的。然而，骤闻小师妹的疑问，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旧事。

在她还是小师妹这个年纪，或许更小一些的时候，似乎也曾如此问过父亲：“那是叔父家的哥哥吗？他长得可真好看。我想……”想要和小哥哥一起玩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父亲警惕而厌恶的眼神打断。

“……那不是我们家的人。你见了他就躲远些，知道吗？”小小的她被父亲如此恐吓，“这小子是不是人都不知道呢，指不定哪天就变成妖魔，把你一口给吞了。”

父亲的恐吓吓得她做了几天的噩梦，从此远远见了会变成妖魔的小哥哥便绕道走。而今，居然已经轮到她来恐吓小辈了吗？

申屠柔心情复杂。

默然片刻，她轻声道：“我方才说的话，小师妹别放在心上。这位族兄性子有些孤僻，为人却很可靠，曾于我有救命之恩。族中若有往来，小师妹顺其自然即可。”

她不再说什么让小师妹离对方远一些的话。即便王城之中并非纯然光明，至少那个人的身边不会存在什么污浊与阴影。

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侯，是那个尚且稚嫩的小男孩一眼看穿父亲身上附着的魔气，巧妙地从即将魔染堕落的父亲手上救下她一命，并及时通知了族主。

但他并未获得应有的酬谢。

靠神兵之力及时化解魔染的父亲深以为耻，在年幼的她面前颠倒了事情的黑白。

至于申屠柔……在变相孤立那个人的许多年后，她才偶然从回忆中猜出其中真相。

而后，她什么也没有做。

一桩多年前的旧事，连当事人都不曾放在心上，彼此的生活也不曾受到影响。她又何必自寻烦恼，打破多年的平静生活？

她终究没有足够的勇气走出人群，打破透明的“空气墙”，走到那个人身边，哪怕只是说一声谢谢，或者道一声对不起。

所以，此时的她只能在小师妹面前重复：“魔种同样是人，他是个极好的人。”

直到此时，直到在私下里，直到对着小师妹天真的面孔，她终于说出这份真心话。

察觉到申屠柔情绪的低落，小姑娘体贴地不再追问，摇了摇牵着她的手：“师姐不是说要带我去用膳吗？有红烧肘子吗？”

迎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申屠柔笑了起来：“放心，红烧肘子是吧？管够！”

不远处，白衣人的身影走着走着渐渐消失，仿佛融化在阳光之下，被无形之手擦去全部痕迹。

周围的人早已对这份异象见怪不怪，只是不少人的神情难免警惕起来。

“神出鬼没的，真见鬼啊！”匆匆离开的师姐妹能听到有人烦躁的抱怨声，夹杂着浓浓的忌惮，“这家伙的敛息术愈发高明了！”

有点短，明天再补~

另，主角当年没有被污蔑，都知道是主角通知申屠岸救的人。被欺骗的只有一个小朋友而已。她爹在她面前倒打一耙，让她从此绕着主角走。

??[98]道胎魔种15√

九大王城始建于“九王治世”的岁月，至今已有五千年历史，每一块墙砖上几乎都残留着先人与妖魔战斗的痕迹。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城已不再是一座城，而是人族精神文明的一部分，是无数人心中的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