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晓宣看他笑呵呵的,便也笑:“你穿这么帅干嘛?想让我们看不见了难过?”康永略垂了目光,微微的笑,却不接话。晓宣看他有些赫然似的,心里惊奇,便盯着他看,又笑:“康部终于平易近人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康永依旧不回话,笑容温暖。晓宣忽觉说不出话,只转脸看林曦。林曦先是半低着头,脸上一丝微笑,后听晓宣不出声了,便抬起眼来,笑问:“你得了多少分了?”康永笑回:“又没人给我加分,我能得多少?”晓宣忙道:“好多人都合伙的,你干嘛不找一个。”康永道:“你知道我没找呀?没找着呀!”晓宣道:“可见你人缘不好!”康永回:“关键是没个好老乡!”林曦听两人说来说去,忍不住好笑。康永瞥见,便也笑。晓宣忽觉不好意思,又说不出来,便面露不满的瞅着林曦。

林曦觉察了,忙道:“郦宛不好吗?人未走,茶先凉。”康永便一笑,不出声。晓宣紧着接:“听人家箫的时候也不说人家不好嘛!”康永只作没听见,向旁进了一步,转身倚在水房的矮墙上。晓宣看他不象以往那样气人,倒也生出些不舍之情,遂问:“你去哪里实习?在哪家医院?”康永慢慢回:“我去……想去的地方。”晓宣听他冒出这样的话,很是纳闷,便侧脸望着他。

争斗

林曦七点就出了门,因风大,也不骑车,急急的往苏哲那儿去。待快到了,却见苏哲迎面忙忙的过来,两人同时看到对方,皆笑,于是携手而行。

杜雷正在地板上静坐,听门上钥匙响,转脸去看,见是那两人进来,忙笑着站起:“这么快?”又细看林曦,皱眉道:“小妹的功课重?怎么瘦多了?”林曦一直没觉得,如今见他们一个个的都说她瘦了,倒也可怜起自己来,便叹:“功课是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小官。哎呀,鸡毛蒜皮,忙得头疼。现在小孩子,难管得很!”杜雷听着好笑,苏哲也笑。林曦看看两人,不以为然,又问了几句家常话,便急着要去买菜。苏哲问杜雷是否一起去,杜雷想这两人或许有要紧的话说,自己跟着不妥当,遂摇头。林曦问起方毅,苏哲道:“还在睡觉呢,不管他。”林曦想想也是,拎起篮子出门。

杜雷继续打坐,没多久,听方毅“啪嗒啪嗒”的从小卧室出来,半睁着眼睛,往沙发上一坐。杜雷看他没醒似的,便道:“你再睡睡去,起这么早做什么?”方毅涩着声音回:“待会儿曦子来,我们一起买菜去。”杜雷好笑:“他们刚走了……”方毅“啊”了一声,急问:“他们走了?”看杜雷点头,不觉懊恼,又抱怨:“怎么把我丢下了?明明说好的!”杜雷看他一脸不乐,还有些愤愤之情,遂道:“是怕你没睡好,所以没叫你。来,咱俩推推手,活动活动筋骨。”

待回来,林曦见杜雷坐在餐桌边喝粥,方毅却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便将早点拿出放在餐桌上,让杜雷多吃,又扬声叫方毅:“快来快来,给你买三丁包了。”方毅也不理。林曦奇怪,又喊了一遍,仍是没回应,遂过去看,见他懒洋洋的眯缝着眼睛,根本没看电视,而她来了,也不看她,自顾自生闷气的样子。

林曦忽想起昨天说好一起买菜的话,忙笑:“看你没起来,怕你困,就没喊你。”又道:“我好久没做菜了,今天只买了一点点,等明天咱们一起去多买些回来好不好?”方毅摇头:“叫他去就好,他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林曦忙道:“没这样。你去看看,还买了黄花鱼呢。你看是炸着好?还是红烧好?我弄给你吃!”

苏哲先听着方毅不理林曦的话便有些生气,后看林曦又过去轻声细语的哄他,更来火,遂道:“曦子别理他!他爱吃不吃!咱们好心好意的,他当驴肝肺。早知道,还不去那么远呢,买什么三丁包给他!”方毅一听,扭过头来,冷笑道:“妹妹和我说话,你插什么嘴?狗拿耗子!”苏哲立时竖起眉来,跟着就要起身,杜雷忙拽住他,一边紧着摇头。方毅一眼瞥见,更叫道:“怎么?还想动手?你来!”林曦赶忙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央求:“别说了!方毅,方毅……”

方毅素知林曦和苏哲更亲厚些,一直以来,他会瞅准机会假戏真做般的生些小气,引林曦倾向自己,看苏哲发酸,他以此为乐。今天这事其实不算什么,要在以往,顶多半真半假的笑谑两句也就过去了,而今却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心里抹不平,越想越生气,故连林曦也不理;后来听苏哲还出言不驯,更是火上浇油,直要大发脾气才好。

林曦看方毅一动不动,脸僵着,真生气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呆呆望着。那边苏哲看林曦不过来,心知必要俯就方毅,遂也生气,把脸一拉,拿出三丁包就啃。杜雷看包子只有四个,他一下倒抓了两个,两边咬,心里好气好笑,遂将剩下的连袋子拿起,又端了一杯豆浆去找方毅。

杜雷在小几上坐下,冲林曦道:“我吃好了,你快去吃吧。”林曦见他来解围,忙轻推方毅:“杜雷都拿来了,你也吃好不好?”杜雷直接将包子按到方毅手上,又将豆浆的插管插好,递到他眼前,半晌见他不接,只得又收回来;看看他的脸,再想想苏哲的脸,禁不住要笑出声;瞥见林曦又去看苏哲,两边为难的模样,遂强忍着,说:“小妹先吃饭吧。他们这么大了,饿的话自己会吃。不吃就是不饿!”林曦看出苏哲也不高兴了,再劝方毅的话,只怕他会更恼;想着过去吧,又怕方毅气不消;正思忖,忽听电话响,她忙过去接,却是何燕兰,听是她,便唠叨半晌,问了不少话。林曦边答着,边招手示意苏哲来,苏哲只作不见,她无法,只得撒谎道:“苏哲去厕所了,待会儿让他打过去。”何燕兰道:“也没事,白问问好不好。”林曦便回了个“好”。何燕兰笑道:“你一回来就好,我最明白的。你代我问问他要不要香婆过去收拾了?要的话就打过来,不要,就算了。你们好好玩,缺什么说一声。”

林曦走到餐桌旁,小声埋怨:“你干嘛不接电话?”苏哲先不支声,后没好气的回:“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林曦一听这话,倒也生起气来:好玩呢,这个气那个气的,我做错什么了?刚回来,一个个的就给脸子看。好像逼着他们来和我玩的呢,莫名其妙!想着一赌气,起身往门口去。苏哲开始没在意,后看她换鞋子,忙跟过来问:“你要去哪儿?”林曦提着嗓子叫:“回家!省得看人脸色!”方毅闻言忙起来,赶紧抓着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回辩:“谁给你脸色看了?”

林曦看他说话了,也吃东西了,知道无碍,但还不想放手,遂反问:“你说呢?”方毅笑:“我不知道啊,所以问你嘛!”又去问苏哲:“你说谁给妹妹脸色看了?”苏哲忙回:“没有啊!”方毅便接:“就是嘛,不然我们早就给他好看了,还等妹妹说呢……”林曦遂顺台阶下:“好像是我看错了!”说着,将穿好的一只鞋又换下来。

杜雷看这通变故,目瞪口呆,又看那三人一起回来吃早饭,什么事没有,忙背过身佯装看电视,一边偷偷发笑。

吃毕,方毅收拾碗筷去洗,苏哲着手整理冰箱,林曦抱着菜谱细细看,先问方毅要怎么吃鱼,再问苏哲要怎么喝汤,又问杜雷要怎么吃肉。杜雷看这通忙,自己还插不上手,遂笑:“我什么都吃。小妹听他们的意见吧。”一时定下来,林曦又去找配的餐具,想以后还要用的,遂干脆全叫洗。杜雷看拾出不下两百个盘盘碗碗、碟碟罐罐,有的像瓷,有的像玻璃,有的像银子的,闪闪发亮,还有木头的;大小不等、奇形怪状,却都十分好看。正吃惊,见苏哲方毅俯身抱了去洗,忙得高兴得很,当下问林曦:“怎么要这么多盘子?哪有那么多菜?”林曦笑回:“不多不多,好些不是装菜的。你看,那些是装水果的,那些是装点心的,那些只能装调料。”杜雷看她手指点来点去,他只看出大的大,小的小,别的一概不通,遂不再多问,帮着把它们端到水池里。

林曦由他们忙这个,自己去摘菜淘米,准备午饭。直到十二点,这些人才坐下来。杜雷对麻香黄花鱼赞不绝口,林曦笑:“下次你尝尝我妈做的,那才是好呢!我对火候的把握总是差一些。”方毅却笑:“我看差不多了,不分伯仲。”

四人又喝了杯茶,杜雷告辞要回去。林曦还想问些柯静熙的事,一直不得空儿,便一径儿挽留。杜雷道:“一会儿松健要去接他妹妹。家里只有小翔和五子,万一有事,他们忙不过来。”林曦听如此说,只得作罢,又将剩下的三条鱼包好了让他带走。

林曦看杜雷走了,便问方毅:“你倒说说呢,什么叫杜雷不喜欢女人?你不是说柯静熙做得挺好的。”方毅笑:“做得好是伙计的本分,杜雷可没当她是女朋友。告诉你,信水都碰一鼻子灰。”林曦道:“信水是信水,她碰一鼻子灰,柯静熙不见得也碰一鼻子灰。说良心话,我觉得信水可没什么好的。”顿一顿又加道:“你们别和她说去!”方毅好笑:“她气得连影子都没了,我们到哪儿和她说去?”苏哲拉林曦坐下,缓声道:“杜雷吃过女人的亏,对女人总是不信任,咱们别替他忙,忙到最后都是倒忙。等哪一天他自己悟了,就好了。不然,总是不行的。”林曦便急问吃了什么亏。方毅坐到另一边紧瞅着她,好笑:“妹妹也这么好打听?”林曦斜他一眼,不理,只叫苏哲快说。苏哲便将他们兄弟反目的事一说。林曦不服:“这也太偏激了吧,他弟媳妇不好,怎么能说天下的女人都不好!”苏哲便道:“还有呢。”又接着说,忽看见方毅在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心里一惊,忙打住。林曦正听得起劲,见他不说了,便盯着问:“后来呢!后来呢!”方毅忙接:“后来他真喜欢一个女人了,那女人却不喜欢他,他就从大桥上跳下去,自杀了!”林曦大惊,条件反射般的问:“真的啊?”方毅道:“还假的呢!不信你问杜雷去。只要你不怕他再伤心一回。”林曦见那两人一脸凝重,不似说笑,心里倒也有些发凉。

方毅又笑:“好了好了,换话题。妹妹做官了,怎么管下属的,说来听听。”林曦便笑:“笑话一箩筐。”接着一一道来。方毅又插着说他们学校的糗事,苏哲也说警校的逸闻。三人前仰后合,笑了一个下午。

等到晚上,林曦炒了三份蛋炒饭,就着中午剩下的汤菜,呼呼啦拉,三人吃个滴水不剩。方毅放下筷子,笑道:“奇怪,妹妹真是妙手,做什么都好吃。”林曦嗔道:“奇怪就奇怪,妙手就妙手,你连在一起说干什么?也不知你是真夸?还是假夸?”方毅笑问:“真夸怎么说?假夸又怎么说?”林曦回:“真夸嘛就让你真夸,假夸就让你假夸,你等着瞧!”苏哲笑道:“你就当他假的好了。”方毅瞪起眼睛:“你怎么又捉耗子了?嘴巴碎得很!非要我骂你才舒服!”苏哲反手就扇他,嘴里说:“你今天欠揍得很!”话音未落,就结结实实的打上了。

苏哲原以为他能闪开,出手也就不轻,不想他竟没躲人,一下打实了,也觉得过意不去,忙连着“哎”了两声,一边站起身。方毅早捂着脸跳起来了,冲林曦叫:“你看看你看看,他打我!”林曦听“啪”的脆响,知道不轻,便嗔着苏哲:“你干什么呀?”又凑上去拉开方毅的手,果然红了一大片。她忙去厨房拧个冷毛巾来,让方毅坐下,替他敷脸,又埋怨苏哲。

苏哲先有些后悔,后来见方毅装可怜,再想他肯定能躲开的,却不躲,故意陷害自己,遂气道:“你装什么?怎么我以前打不到你?怎么今天一下就打到了?”方毅便笑看林曦:“你听听,我都没说,是他自己供出来的。没事他总打我,要是哪天打不到我了,只怕要欺负你了!以后我不在,你远着他些!”苏哲一听,火冒三丈,立时欺上身来,照着他脸又是一掌。林曦就在旁边,忙迎上去挡着。苏哲急忙收势,但怒火难消,遂想绕过林曦出招。林曦便抱着他不放,把他往后推。方毅先笑着,后把毛巾往桌上一摔,指着苏哲的脸:“你别不知好歹,我还想报仇呢,倒像是你吃了苦了。真是笑话!”苏哲被他一激,眉毛更立起来:“好,秋后算帐!”方毅冷笑:“我怕你?”林曦听两人口气均不善,再看神情也不是玩笑,遂急了,叫道:“干什么呀?好好的!”方毅见她如此,便哼了一声,回身坐到桌边,一言不发。苏哲却退到窗前,倚墙站着,脸上愈发沉下来。林曦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该先劝慰谁好,末了,倒觉得心里难过起来,遂挪到沙发上坐下,看着地板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毅先笑了:“妹妹,我们闹着玩的。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没打过架,打打就好了,有什么了不起?”又笑问苏哲:“对吧?”苏哲亦笑:“可不是!”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咱们明天吃什么好?”方毅也笑着过来:“我看那个如意白菜卷好。妹妹烧好不好?”林曦半晌不支声,末了道:“咱们一直象从前那样就好了……”方毅道:“咱们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将来也是一样的!”林曦看看他俩,心里总有些忧虑似的,不自觉的笼着眉。苏哲便道:“不早了,送你回去吧。明天你等着我去接你。”

三人出来,一路上,方毅苏哲有说有笑,引得林曦也忘了不快,咯咯笑个不停。走到楼下,林曦冲方毅道:“你早点回家吧,我和苏哲说句话。”说着,望着他不动。方毅便笑着一点头,转身走了。林曦心不在焉的跟苏哲闲话,看方毅拦了车,绝尘而去,便道:“你也回去吧,明天我等你来。”苏哲也不多话,微笑着应声,催促她快上去。

苏哲边走边回头,看林曦房里的灯亮了,才急步向前,待看见自己房里的灯光了,又缓下脚步,伸手将外面长衣的钮扣慢慢解开。绕过花坛,果见一个人影儿直直的立着,只穿着紧身毛衣,他便忽的也将外衣甩掉。

方毅慢慢转过身来,冷声问:“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敢回家了呢!”苏哲哼道:“就凭你?”方毅左眉一挑,也不说话,右手捏个莲花诀,轻轻移到胸腹间,停住,微觑着眼睛,纹丝不动。苏哲微微一笑:“有进步!”说着晃悠悠的往前来,只剩三四个步距了,张口道:“别打脸!”跟着起脚横扫。

君子

方毅一觉睡到天黑,连时间都倒不过来。林曦去叫时他还以为到了早晨,反疑惑林曦怎么这么早。林曦啼笑皆非,也顾不上气了,小心扶他起来,引他到餐桌边坐下,再去叫苏哲。方毅因一直趴着睡,扭着脖子,如今倒似落了枕,颈项一片酸麻,想着说出来又要引林曦担心,遂咬着牙不吭声。

苏哲出来见桌上已摆好了两菜一汤,仍是粥,换了香菜鸭肉的,闻着喷喷香,遂坐下大吃。方毅到底伤得重些,加上大半天没好生歇,缓不过来,只喝了一碗粥,便不想再吃。林曦看他不得劲,心里发急,又要拉他去医院。方毅百般不肯。正不可开交,听门铃大响,林曦过去开门一看,竟是方正站在门口,立时大惊,连叔叔都忘了叫,忙着让进来。

原来方正看方毅一直紧着脸,似是不舒服,便让他早点回家歇着。他自己也放心不下,打了几次电话都说没回来,估计又到了苏哲那儿,便叫田园别管,他自己想打个突击,看这两人究竟捣什么鬼。如今进来看看,见林曦也在,桌上摆着饭,没什么异常,便也放了心,遂道:“你们吃,听说方毅没回去,我顺便过来,等会儿一起走。”

苏哲等心里有病,见方正守在这儿,只怕他瞧出什么来了,哪还有心思吃饭,胡乱的喝了汤,个个心神不宁。林曦先轻碰方毅的脚,然后往厨房去,方毅忙跟着。

林曦轻轻掩上门,悄悄问:“你真没事吗?”方毅低笑:“我自己还不清楚?”看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又笑:“你帮我一涂药,一点儿都不疼了,神呢!”林曦想笑又笑不出,便道:“那你明天千万再过来,明天就要热敷了。”方毅点头,正要再说些宽解她的话,见苏哲也推门进来了。三人又小声嘀咕一阵,无非保密、注意之类的,末了又一起出来。

方正看那三人一会儿全没影儿了,一会儿又一起冒出来,仿佛搞什么小活动,当下不动声色,暗暗观察。

上了车,方正侧脸看着方毅,问:“你跟他们做什么?”方毅回:“有时候下棋,有时候说话,有时候做东西吃。”方正没想到他是这个答案,愣了一下,才问:“你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做那些事?”方毅点头,半晌说了个“是”。方正先不出声,好一会儿道:“将来你不会喜欢的!也不该喜欢!”方毅便低了头,一言不发。方正看他一眼,又道:“明天胡厅请吃饭,你也来。他女儿虹虹过生日。”方毅闷声回:“我又不认识,干嘛要去?”方正见他老是说不顺耳的话,便微沉了脸,声音也严厉起来:“你怎么不认识?虹虹不是和你成校友了?夏天还一起吃过饭!你怎么一点记性也不长?”顿一顿,又缓和口气道:“胡厅特意提了要你来,礼物我也给你买好了。你不小了,多认识女孩子也好。”方毅扯着嘴角笑笑,闭目装睡。

林曦趴在阳台上看车子走了,回脸责怪苏哲:“你怎么把方毅打成那样?万一真断了骨头,那怎么办?”苏哲心里早后悔了,想着不该那样的,但事实却是如此,遂也不分辩,只垂头听着。林曦看着,想他也吃了苦,心里不忍,便近前,将手轻轻放到他的毛衣上:“有没好一点了?”苏哲听她语调轻柔温婉,吐字细腻稠密,跟先前的冷面冷语整个儿大反调,不觉发怔;再看她微仰着头,眸子水盈盈的,在他脸上慢慢移动,如清晨荷叶上的露珠,透着初起的金光,璀璨灵动,明艳照人;当下看得痴了。

因苏哲背光而站,五官神情皆不清晰。林曦久不听他回话,想着自己这一天来尽给他难受,只怕他心里还不平;遂上前半步,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到他的胸前。她想着要说点什么,忽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便闭了眼,将左手移到前面来,抚在他的右肋上不动。

苏哲只觉一缕清香从鼻下幽幽上扬,熏然若醉;隔着毛衣,他竟能感觉到她手的柔软。夜幕中已起了星,闪闪烁烁,而过往云烟也随着星光忽明忽暗的涌上心头。天再大,地再广,握不到手中,皆是虚无,但抱着他的这个人却是真实的、温暖的。他缓缓伸出手,一手环过她的背,一手扶着她的头,将他的世界拥在怀里。

两人相拥而立,脑中均是空白,而心里却渐渐澄明清澈。林曦怕站久了苏哲不适,便先松了手,抬眼看着他,嫣然一笑;苏哲亦是一笑,将指背沿着她的脸颊轻轻划下来:“今后再不和他打架了,你放心……”林曦便拉着他手进了客厅,按他在沙发上坐下,嘱他别动,自己去收拾碗筷。

送林曦回来,苏哲心情大好,连身上也不觉得疼了,遂一路低歌而返。上了三楼,忽见楼梯上坐着一个人,背着光,看不清楚脸,正想绕过去,就听那人喊一声他的名字,呜呜咽咽的。他立时听出是信水,忙一把拽她起来:“怎么在这儿坐着?来,进来说话!”

苏哲脱了大衣挂好,回头看信水站着不动,脸上也不知什么表情,苦海无边似的,思及方毅的话,忙上前拍拍她的肩:“怎么了?哪儿不开心了?跟我说说!”一边拉她往沙发上坐,回身又寻了些零食来,塞在她手里让她吃。那信水也吃,吃着吃着突然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嘴里东西还没咽完,又这么痛哭,连着打呛,几乎背过气去,吓得苏哲忙给她拍背,急着叫:“别哭了!别哭了!你好歹吃完了再哭!”一边紧着把她手上的零食全抢下来,又拿着纸巾叫她吐。

信水稍缓了一下,理顺了气,跟着抱住苏哲的胳膊又大发悲声。苏哲想着方毅所说,心里直叹气,只得由着她哭,按时递纸巾给她擦鼻涕。好容易听她声音小了些,便自责:“这事我们也不好,不该怂恿你的。”又劝:“我跟你说,杜雷那人是看起来好,其实没什么好。他呆得很,又不解风情,你这么讨人喜欢,跟他处久了,肯定烦他!再说了,不是他不喜欢你,是他根本不敢喜欢你。他比你大那么多,都老得嚼不动了,凭什么不喜欢你?是他自知配不上你,所以没胆量喜欢你!这是他聪明,不然,将来你一后悔,他不麻烦了?好了好了,天下男人多的是,你自己算算,你裙下之臣有多少呀。他那人不识抬举,咱们不理他,不和他玩!”

苏哲嘴上跟信水说话,心里跟杜雷道歉,即觉荒唐又感好笑。谁知劝了半晌,信水仍是呜咽不止,声音小是小了,但悲痛之情丝毫不减。苏哲想这不是她本性,遂扶着她的头,仔细端详她:“你倒说句话呢!要不去打他一通给你出气?”信水一听这话,眼泪又汹涌而出,一边摇头,一边断续的说:“我不想……再提他……不想……提他……”苏哲从没见她这样过,心里也不是滋味,遂拿着纸巾帮她擦脸:“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信水泪眼婆娑,又抱紧他的胳膊不放。苏哲渐觉蹊跷,忙坐正身子,拉下她的手来,沉声问:“出什么事了?叶子!”信水听他叫她“叶子”,正是从前同班时他叫她的名字,那会儿方毅也这么叫她。那时,什么烦恼也没有的那时。她一下子将手捂在嘴上,压住要冲口而出的悲鸣。

苏哲看着她,渐渐拧起眉来,但仍静静的等。信水慢慢抬起脸来:“我怎么办?我……我怀孕了……我怎么办?”苏哲不自觉吸一口气,愕在当场。信水看他这表情,又泪如雨下:“我害怕……我怎么办?我害怕死了……苏哲……我害怕……”苏哲一咬牙,立时去够电话。信水看他啪啪直按号码,猜到他是打给杜雷,忙扑上去摁住,一边紧着摇头:“不是他不是他……”苏哲面色稍缓,急问:“那是谁?”信水张张嘴,想说,又咽下,又继续哭。苏哲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又不好喝斥,只得捺下性子等着。好半天,信水缓下来,抹把泪,抽抽噎噎的说:“我不知道……是谁……”苏哲几乎要跳起来,强忍着,放软声音问:“你怎么会不知道?”信水眼泪直流:“那天,他说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还说我不知羞……我,我难过死了……我对他那么好……我从来没对一个人那么好过,他居然,居然不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去迪厅跳舞……我喝醉了……我真不知道是谁……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坏人,这么坏……我找过方毅,想跟他说说,我说不出来。我想忘了就好了……但是……结果我怀孕了……天呐,苏哲苏哲,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苏哲慢慢吸一口气,伸手抚在她的肩上,缓声道:“没事的,明天……我陪你去医院。”信水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我怕!我害怕!”苏哲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我们去最好的医院。过了明天就没事了!你相信我!”信水挺直身子,含泪凝视他,半晌,喃喃的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苏哲微笑:“我知道。我也喜欢你!我最喜欢看那帮傻小子千方百计的追求你!还追不上!下辈子我也做女孩子,像你这样颠倒众生!那多有趣!”信水隐隐生出笑意,渐次平静下来。

苏哲看一下钟,站起身:“我送你回去。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点起来,我们早点走。”信水咬着嘴唇点点头。苏哲又道:“多大的事儿?不过尔尔!”信水听这句话也是他们从前常说的,当下轻轻一笑。

担当

苏哲在浴缸里泡得飘飘欲仙,直觉得要睡着了,忽听隐约有钥匙的声音,知是方毅到了,遂伸手去拿浴巾。方毅看热气从浴室里蒸腾而出,忙喊:“快出来,让我泡!”话音落,苏哲已披着长浴袍出来,光着脚,“叭叭”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方毅看他步履稳健,精神得很,心里不平:“你倒舒服得很,又养了一天。”苏哲正抓着浴巾揉头发,一听这话,苦笑:“我可不养了一天了?你先去洗吧,待会儿我告诉你件事,到时你再说我不迟!”方毅已往房里走,准备拿洗换的衣物,闻言站住,回身问:“怎么了?”苏哲摆手:“你先去吧,免得你洗得郁闷。”方毅看他这样儿,不象是林曦有事,遂不去想,自去洗澡。谁知这一泡下去真起不来,浑身散了架似的,无处不痛。他原先已在水里洒了药水,觉着不够,便将剩下的全倒进去,引得苏哲在外直皱鼻子,又不好说他,遂关了空调,去阳台开窗。

苏哲自己抹了药,又缓缓的打了两趟拳,看方毅还不出来,遂推门去看,见他一手趴在浴缸边缘,头枕着,居然睡着了。苏哲忙上前拍他几下,又喊,都不醒,最后将毛巾沾了冷水,拧到他脸上。方毅受凉惊醒,大为恼怒,苏哲不等他开骂,笑道:“你别装死了,再装下去,你明天真不要起来了。”说着转身外走,又道:“快出来,我告诉你事。”

方毅慢慢起来,也披着浴袍进客厅,只觉寒气阵阵,当下叫道:“你存心要害死我?”苏哲听着要发怒,想想又忍了,起身关窗开空调,又拿了药过来替他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