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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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

林曦过406,听里面还热火朝天,她便一侧脸,正看见卓其楷往外张,一见她,便叫:“你怎么才回来?我们等着你呢!”又见陈翰笑嘻嘻的:“我敢打赌,林部一定是最晚回来的女生。”林曦看他只穿一件套头毛衣,脸上却有汗意,心想:这些小孩真是能疯的很!再想他说话有隐意,当下把脸一放:“好!我陪你赌!你说赌什么?划个道儿出来!”又叫晓宣:“过来过来!你老乡要和我打赌呢,你来监场,别叫他赖皮!”陈翰忙完爬楼赛忙楼道操,刚又忙着赢牌,兴得不得了,说话没防头,今看林曦摞下脸了,忙挽回:“不赌不赌!是我乱说!愿意接受处罚!”晓宣也上前教训:“说话没大没小的,白长岁数了!”陈翰便笑:“不是还没长嘛!”又看表:“还有四十分钟呢!”林曦忍着笑:“那也不能信口雌黄!”又见章洁看着这边说话,便问:“你觉得怎么处罚好?”章洁想想道:“地上脏得很,待会儿替我们扫地吧!”卓其楷闻言大笑,其余人也笑,都说罚得好。陈翰亦笑:“这个好!我就喜欢扫地!”又冲林曦笑:“待会儿我再把您那儿也扫了!”林曦笑回:“求之不得!”说着想回407去,晓宣拉着不放:“坐坐吧,我有好吃的给你!”卓其楷也道:“一会儿秋离也过来,要不你来打牌。”林曦摆手:“你玩吧,我歇会儿。”晓宣想跟她说说话,便换章洁上,自己抱了一包零食拉她爬上床。

林曦累了一天,有些没精神,倚着被子便想睡觉。晓宣瞅她一会儿,凑近了,半吞半咽的问:“你……和康永……怎么回事?”林曦慢慢睁开眼,定了定神,回问:“什么怎么回事?”晓宣听她声音平淡的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时倒顿住,怔怔的看着她。林曦垂眼也发会儿怔,后淡然道:“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又轻叹一声:“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眼前的,都是假的!”说着,下巴一抬,脸上微微笑起来。晓宣顺她示意的方向去看:卓其楷刚输了一局,正往自己脸上贴纸条,周边的人笑成一团。晓宣瞅着,想着那句“眼前的,都是假的”,心里凉凉的,一点也笑不出来。

林曦看她一脸伤感,倒不忍,忙打起精神低笑道:“你不要紧,散了还能聚,多个缓冲,反而好!”晓宣乍听没明白,后想过来,便把眉一皱:“谁要跟他聚,巴不得现在散了才好。你不晓得,我都替他洗了半个月的衣服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气死了!”她的声音开始低,到后来,气哼哼的,不觉就高了些。林曦瞥见别人不理会,独陈翰抬头望过来,探询的表情。林曦便笑,压低嗓子:“那你干嘛替他洗呢?”晓宣叹气:“这不是没办法嘛,他手腕子要擦药,不能碰水;而且也使不上劲……”林曦又笑:“那是他的事,与你何干?”晓宣“那”了两声,说不出来,末了,又叹气:“总不能看着不管吧,那多没同情心!”林曦遂笑着瞅她,不再说话。晓宣被看得不好意思,心里又不服气,一时间,气、急、恼、无可奈何,再加上一点羞涩,五味杂陈,简直不知怎样才好;半晌,她搭住林曦的肩头,把嘴巴对着她的耳朵,叽叽咕咕的说:“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喜欢比我小的呢!脸上还长酒窝跟女人似的,丑得要命!芝麻大的事儿也不会做比猪还蠢。我又聪明又美丽又能干,喜欢他不是太没面子了!”林曦强忍着笑,连连点头:“确实如此!确实如此!”晓宣稍稍舒服些,拿起一块饼干大嚼,又随意向下一瞥,正见陈翰抬眼看着她,当下把脸一放,摆出一副“看什么看”的神情。陈翰随即去看林曦,见她也瞅着自己,笑又不笑的抿着嘴,心里不觉叫苦。卓其楷见他不走牌,紧着催,陈翰只得收回目光,随手打一张出去。

晓宣想想仍是好奇,还要再问问她和康永怎么回事,就听门外又一片大呼小叫,不一会儿,严隽竟又打着头过来了。于余看卓其楷脸上三张白纸条,另两个女生贴得更多,颇是滑稽,便问:“这是玩什么?”章洁一把牌惨不忍睹,忙道:“跑得快,最慢的贴张纸条。”说着起来,“你来玩!”于余见这彩头有意思,便顺势坐下来,接牌一看,大呼上当。卓其楷笑:“这样才显水平嘛!”

严隽看林曦和晓宣缩在床角小声嘀咕什么,遂上前笑道:“你的东西丢了,收好!”说着一扬手,一个大白信封直飞向林曦。林曦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扫一眼,上面一片空白,她犹疑一下,再看严隽微微觑了觑眼,立时明了,遂一笑:“多谢!”一边将信封压到晓宣的枕下,又拉晓宣:“咱们下去吧。”

没说几句话,孟继祁秋离等三四人找了过来,严隽看看表,见还有十来分钟,遂招呼他们自便。那边却是陈翰输了,于余大笑不已,亲自拿个纸条帮他贴上。陈翰立时不想来了,因他一直赢,旁人岂肯放过他,遂一径拉着不让走,继续开局。孟继等看着好笑,便驻足观望。祁秋离站了一会儿,往林曦这边来,这几人坐着说话。

晓宣一直听人说祁秋离性骄气傲,今天看看,倒是挺和善,遂笑问:“你这名字谁取得?有什么特殊含义没?”祁秋离一怔,随后道:“我爸是商人,我出生在秋天,刚好他要出去,我妈就给我取这个名字了。”林曦也挺好奇这个的,但总觉不好问,今听他一说,倒解个谜团,遂冲着晓宣笑。晓宣也笑:“我说嘛,肯定有原因的,不然怎么叫得这么怪?林曦还说是你们家谁爱吃鸭梨呢!”林曦听她还把自己信口说的话翻出来,简直哭笑不得,只得冲祁秋离道:“当初以为是梨子的‘梨’……”严隽便呵呵笑。祁秋离本就不痛快,今看严隽还笑,便道:“不奇怪,同音嘛!我乍听严主席的名字,还以为是个女孩呢!”严隽依旧笑着,回道:“我家就盼我是个女孩,可惜不是,只得在名字上过过嘴瘾了。也幸好不是,否则长成这样还嫁不出去呢,又不象秋离,跟花儿似的。”林曦心里发笑,脸上不好太显,遂只抿一下嘴。晓宣可顾不得这么多,仔细瞅瞅祁秋离,吃吃的笑。祁秋离又羞又怒,偏还想不出回的话,不自觉便沉下脸来。林曦瞥见,忙叉话题:“姜烺说一点要熄灯,你们有没通知了?”严隽点头:“不碍事,他一吹哨子就行。”又笑:“他把我们整得惨透了,如今叫大家都吃吃他的苦,痛快!痛快!”晓宣一听姜烺就来气,脱口道:“生活部没一个好人,他比康永还可恨……”忽想起之前听说的事,忙道:“现在想想还是康永好!说话和气,还风度翩翩!这个姓姜的,又没人样,又不做人事!真不知怎么选上来的!”林曦想起康永发的誓言,不觉莞尔。严隽听这晓宣什么话都敢说,还说得如此好玩,便瞅着她直乐。祁秋离也忘了气了,跟着发笑。

严隽看表还有一分钟,忙叫停,众人便一齐上了阳台,前面男生楼里的人也往窗口聚拢,相对着,大家一起看着手表,眼见着秒针一寸寸的往零点移,待到最后几格,不少人开始倒计数的喊口号,等三针一合的瞬间,两边学生各将双手合在嘴边,齐声高喊“新年快乐”,一连三遍,如滚滚春雷,震耳欲聋。

晓宣转过身,大笑着跟林曦一击掌,陈翰看着也伸手过来,晓宣皱眉道:“臭手!拿开!别带我晦气!”陈翰委屈道:“我又怎么得罪你了?”林曦看他脸上一左两右三张纸条,很是滑稽,遂笑着别开头。卓其楷祁秋离就在旁边,看她过来了,皆举手要与她对掌,林曦便双手出去,击两人的单掌,一边说“感谢支持”。祁秋离微笑不语,卓其楷笑:“合作愉快!”又道:“把郦宛再叫下来,咱们就齐了。”林曦算算,向东一指:“过一间就是。”卓其楷便挤过去,背靠着阳台,仰头上喊。

这边于余又叫着打牌打牌,他居然一直赢,乐得眉花眼笑。卓其楷将脸上的纸条一抹,让盂继接他的位子,自己随手拿个杯子倒水喝。不一会儿,郦宛跑下来,拎着一包饼干,卓其楷抢过便吃,引得郦宛叫骂不止。林曦原觉得困,闹了一下,倒又提点精神出来,又看406里人声鼎沸,还打算再开一桌牌,遂叫到自己宿舍去。

407里除跳跳吴靓不在外,其余都倚在床头或看书或吃东西。朱萍和小雨坐在一起说话,忽看林曦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人,忙起身招呼。林曦一一做介绍,刘巧文看郦宛跟林曦亲近的很,心里直奇怪,再看卓其楷祁秋离也都客气,便盯着林曦看个没完。青眉立时从床上下来,拿出零食叫吃,又陪着说些话。

闻静听这边热闹异常,过来一看,见学生会的头儿2/3在这儿,便一一寒暄,又独跟林曦说会儿话。秋荻算着林曦该回来了,也往407来,见严隽站在阳台上和人说话,看见她,微微一点头,她便也点点头。

林曦看秋荻来了,便笑着招手,拉她坐到身边,附耳道:“待会儿我给你好东西!”秋荻不以为意,唯笑而已。卓其楷祁秋离虽也认识她,但没大接触过,今看她一件黑色的收腰棉衣,中分的齐肩发,举止端庄、形容清淡,倒是别一番气质。秋荻知道林曦和这三个手下已成一体,遂也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晓宣找不着林曦,便也往407来,见这边说说笑笑,倒比那边有趣,遂挤着坐在林曦左边,加入话团。不一会儿,陈翰又过来,没处坐,只得站在窗前,听了一会儿,提议玩脑筋急转弯,众人响应,遂分成两组,你一个我一个的猜起来。

情伤

姜烺领着生活部的人自男生一楼起,挨个儿转转,好多宿舍还空着,不到一小时便绕完,遂又往女生楼去。

自他上任一月来,跟女生间时磕磕跘跘、矛盾不断,但他压得下脸,丁是丁、卯是卯,没丝毫转弯余地,弄得这些女生除背后叫骂外,竟也没有别的法子;自那次翻枕事件后,女生们也晓得了这人的铁腕手段,虽比不上康永反应敏捷、言语厉害,但他搬着制度来,白纸黑字,一条条的跟你套,不管你服不服,他也不跟你辩,他照扣他的,算来竟比康永还严苛些;于是女生们在怀念康永的同时,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慢慢折服下来。

一二楼住着乙届的女生,姜烺也不多话,第一句是“新年快乐”,第二句便是“一点熄灯”,引得那些女生哭笑不得,又各自庆幸就要实习了,可以逃离他的魔掌。丙医女生在三楼,姜烺稍多些话。待上四楼时,零点已过,他怕来不及,赶紧分了一半人直上五楼,自己也快快的顺着宿舍走。四楼前面是丙护1,没什么多话,交待一声,人人点头。

待从405出来,只觉406里“哗”的大叫,声响震天,他站到门口一看,见里面居然开了两桌牌,不下十五个人在,严隽迎面坐着,鼻子上贴张白条,正指点旁人把纸条子贴在于余额上,忽看见他来了,便笑:“才过12点。”姜烺看看,见孟继和两个手下也在,个个满脸纸条,再看打牌的女生们也是如此,倒觉好笑;但瞥见她们的目光,又笑不出来。他便将例行的两句话一说,正要撤退,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站起来:“每年元旦都不熄灯,你凭什么要熄灯?”话音落,又一个颇秀气的女生起来:“制度上有这条吗?说元旦要一点熄灯的?”姜烺不理她们的茬儿,回:“我在做通知,不是在征求意见。一点我准时拉闸!”说罢,转身便走。陆萧于锦华气得怔在当场,国骂几乎要冲口而出。严隽看两人气色,心里暗笑不已。

407里正轮到晓宣出题,刚说到一半,见外面有人进来,抬眼去看,却是姜烺,当下她便不说了,直瞅着,没好气的问:“你来干什么?今天还要查宿舍呀?”姜烺也来气,回道:“我通知一点熄灯!”晓宣早也看过黑板通知了,本来就气,今听他一说,更气,便回:“你凭什么熄灯?滥用职权,得意什么呀!”林曦听晓宣说话过分,忙起身拉她,碍着身份,不便开口;陈翰虽也觉晓宣有些过火,但不好说她,亦不好帮姜烺,遂沉默。祁秋离等跟姜烺不熟,朱萍等怕引火上身,室内忽的静下来。

姜烺跑了近百个宿舍,有半数不咸不淡,他还能不以为意,如今遇到这三个,一个比一个横眉冷对,说话都带着刀子,仿佛他是仇人一般。他原本亦不愿接手生活部,但一步步的,被康永引到那个境地,待要不干,却也由不得他了。既然接了手,他也就不愿马马虎虎,每天起早摸黑、兢兢业业,偏这些学生都以为康永一走,再没有可以压得住他们的人,心里先放了假,不想竟来了个更能斤斤计较的,心理反差太大,一时难以接受,情绪反弹也就更明显;尤其是女生,康永再可恨,毕竟是校草级别的人物;说话虽会不客气,但和软的时候也不少;不比这个姜烺,说一不二,没丝毫回旋,一张脸板着,出奇的难看,便更讨厌了几分。

姜烺心里郁闷,嘴里又说不出来,今天想借拜年的机会缓和一下,不想更碰了几鼻子的灰,一时站着发怔,竟忘了走。

秋荻看了一会儿,见他鼻尖上一层细汗,脸上不知是着恼还是伤心,灰黄的,遂站起来道:“我们都知道的,姜部放心吧!”姜烺闻言心里一缓,望向她,轻轻点一下头,随后慢慢出去。

林曦看晓宣一眼,轻轻道:“生活部也不容易……”晓宣还不服,但想想他刚才似有些失魂落魄,又想康永是前任的生活部长,遂坐回来,道:“不提了。真叫人扫兴!刚刚我说到哪儿了?”

到四十,陈翰真拿起扫帚要扫地,朱萍急着拦,但拦不住,林曦等便笑着退到阳台上。陈翰细细扫了一遍,又去406扫,引得人人发笑,他没事儿人似的,一点不恼。到五十,众人方散,林曦叫住秋荻,自己去晓宣那儿将大信封拿回来,在她眼前一晃,脸上慢慢笑起来。秋荻看她笑得跟偷了鱼的猫似的,得意洋洋,立时也猜到为什么了,只觉心里一跳,脸上便僵住了,眼睛却看着信封不动。林曦遂拉她往自己床上去。

两人脱去外衣,刚靠着床头坐好,就觉眼前一黑。林曦不觉低低发狠:“这个姜烺,怎么不招人恨?”秋荻总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茫茫的发怔。林曦摸索着找到手电,装上电池,再拉上面的被子罩住头,将信封往秋荻手里一塞,低笑道:“看吧!”自己也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的白信封来。

信封没封口,林曦直接打开,却是一张照片,似是一株古老的榕树,根须参差,枝叶繁茂,夕阳中静静驻立。翻过来,背面两行字:“我是一棵秋天的树,终日无语,终日站在这里……”林曦忽感灼了眼睛似的,看不下去,忙将照片又翻过来,看着那棵树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旁边秋荻吸了一下鼻子,她侧脸去看,见她脸上两道泪痕,竟是哭了。

林曦忙去看她手上的卡片,也是两行字:“我喜欢默默的注视着你并被你默默的注视,我喜欢默默的喜欢你并被你默默的喜欢。”林曦不觉又想笑,再看她眼泪仍不停,忙拉她躺下。好一会儿,秋荻稍止了泪,林曦悄悄问:“你们才进展到这一步呀?”秋荻回问:“什么这一步?”林曦便笑:“我以为你们早就手拉手呢,原来还处于观望阶段。嘻!”秋荻一听这是什么话,遂要翻身不理她,林曦忙拖着不放,又央求:“说着玩的,莫气莫气!”

秋荻想想又落泪,林曦听她呼吸时断时续,知道还没完,便握住她的手,一边低低道:“怎么得了确信反而伤心?”又笑:“这小扫帚还真是挺能写的,我都要陶醉了……”秋荻哽咽半晌,慢慢道:“饮鸩止渴而已……”林曦蓦的顿住,心里闪过康永的眼神,一时倒觉乱乱的,再说不出话。秋荻见她不语,又道:“你不比我,你还有他们在那里,我有什么?进,进不了;退,退不得。我怎么不伤心?”林曦忙道:“没准儿他就跟你回去呢。”秋荻扯着嘴角微笑:“他可不是康永……”林曦不是滋味,想问“那你干嘛喜欢他”,几欲出口,又强咽下。听秋荻又叹:“或许真有前世,前世是我欠他的了。”林曦忙道:“那你就过去,不就行了?”秋荻不语,好一会儿道:“我害怕……”林曦奇道:“你怕什么?”秋荻幽幽的:“怕他哪天不喜欢我了。”林曦好笑:“那你也不喜欢他就是了。”秋荻叹:“万一我做不到怎么办?”林曦忽感没话说,不自觉的打了个呵欠。秋荻忙道:“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呢!”

林曦虽觉得困,但又舍不得睡,遂闭着眼睛问:“你究竟看上他哪点了?我真奇怪呢!咱们学校又不只他一个帅哥。”秋荻听她口气不以为然,遂顾不上伤心,忙辩道:“我才不是为他的长相呢!”林曦追问:“那你看上他哪点了?我看姜烺还比他强呢!”秋荻顿了顿,忽问:“那如果苏哲跌破了脸,你还会待他好吗?”林曦想也不想,立回:“当然了!”又道:“这不一样的。”秋荻便回:“表面上不一样,底子是一样的。”林曦回不上话,正发怔,听她又问:“你刚才看什么?是康永的?”林曦忽觉有些烦恼,闷声道:“是啊!想着怪难过的。”秋荻又问:“他跟你说去南京的事了?”林曦摇头,后又轻声说句“没有”。秋荻再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对你这么好!”听她半晌不出声,便叹:“你看,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一样,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在于他怎样,而在于你自己的心在哪里。”林曦有些不甘似的,回:“我没不喜欢他,只不过我认识他的时间短……”秋荻又叹:“谁能跨得过时间?跟苏哲方毅比,他永远在时间的后面。其实并不是时间的问题,‘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尤其那个故人已在心上,别的人再好,也比不上了。”林曦先觉得有理,想想又糊涂,好一会儿笑问:“你怎么成爱情专家了?”秋荻又叹口气:“痛苦是智慧的源泉!”林曦听她半哀半怨的,又似隐着笑意,不禁捂起嘴,咕咕的笑。秋荻忙嘘她:“她们都睡了……”

依依

林曦正洗着盆子,忽见康永端着盆子站到对面,碰到她的目光,扯着嘴角一笑,很有些笑谑的神色。林曦忽感气不打一处来,便装没看见,不理他。待洗好进食堂,放好盆子,转身外走之际,康永迎面过来,轻声问:“你不打算还我本子了?”林曦忙回“明天”。康永略一点头,站着不动,眼睛直望着她的眼睛。林曦只觉他两个瞳仁幽黑邃密、深不见底,不自觉的也停了脚步,但顿一顿,随即又往门口去。

秋荻走上阳台,眺望远方――糊糊的黑灰色,远处灯火星星点点,说不出的温暖;再看近处,213即在眼下,明亮的白炽光破窗而出;她突感胸口升起一股热气,回旋盘绕,渗入全身,一片春意盎然;又有无数思绪如万马奔腾,在脑中汹涌呼啸,直欲一吐为快。她定定神,抬步往407来。

林曦正倚着床头发呆,忽见秋荻从后门进来,眼睛璀璨,面如春花。她便将被子挪了挪,空个位置出来,一边伸手要拉她。秋荻没握她的手,把着床栏,两下就上来了。林曦便一笑,看着她不动。秋荻见她如此,不觉也是一笑。林曦轻声问:“悟了?”秋荻回:“今朝有酒今朝醉,甘之若饴!”两人便又是一笑。秋荻本来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到此时,居然不知影踪,而心里却畅快淋漓,直要放声一呼才好。

林曦微笑半晌,后轻轻叹口气。秋荻看她手上一本硬抄,不是她惯用的,遂拿过翻翻,见只前面几张纸有字,后面全是空白;再细看内容竟是谜语谜底,字体流动俊逸、飞扬连绵,似是急就而成,但铁钩银划、力透纸背,显然不是她的。她凝神想想,正要说话,见林曦又递一张照片给她。

秋荻捏着照片前后翻转,一脸深思,末了问:“你在想回什么话?”林曦轻轻点头,颦起眉,脸上笼了淡淡的哀愁。秋荻望她一会儿,也锁了眉。两人均沉默。

好一会儿,林曦笑问:“你和王楠准备得怎么样了?”秋荻点头:“挺好的。以前我真不喜欢她,要不是她硬要和我合唱,我才不干呢。不过,多接触一下,她也没那么讨厌。”林曦道:“本来顶讨厌的也不是她……”秋荻叹口气:“人的事真是难说,你看她从前趾高气扬的,现在,跟个鬼似的,看着也可怜!”林曦道:“怪得了谁?你不知道,我听说有老师替她报屈呢,说有人妒嫉她陷害她。”秋荻先诧异后好笑:“这事也能陷害的?谁抓着她的手了?还老师呢,说话也不经脑子!”林曦叹道:“反正学校里也不单纯……有时看着,真没意思。”秋荻道:“你只做你的就是了,背地里我听听话,都夸的。再说郦宛他们都不错,严隽也会帮着你。不怕!”林曦微笑点头。秋荻看她有些懒,便道:“不如出去走走?”林曦原不想动,接着看跳跳吴靓等回来了,遂点头。

两人沿着大操场上慢慢的转了半圈。时已颇晚,寒风扑面,秋荻只觉脸如刀割,忙伸手拉高衣领,再看林曦,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浑然不觉;又走了一段,听她说了声“回吧”,自己还未应声,她已转身回走。秋荻知道她的话想好了,便跟上。

次日一早,林曦提前十分钟下楼,例行集合后,与祁秋离回谜室守株待兔。自九点起,猜谜的人多起来,但总体上不见拥挤。因女生来的多,林曦便将谜底交给祁秋离,由他去核对,自己坐着想心事。祁秋离忙了一阵,不肯独担大任,又将一张谜底递过来,林曦无法,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没过多久,她便明白祁秋离不肯的原因了:两个小女生猜来猜去,跑去跑来,一个也猜不对,她们却乐此不疲。林曦瞥一眼祁秋离,心想:他还不乐意?分明是他招来的!可喜问了林曦两次后,她们找着了头路,知道她负责后面的谜底,于是又挑前面的猜。林曦看祁秋离越发的不耐烦,却没丝毫办法,暗笑不止。

近十一点,秋荻拿了两封信过来,林曦先看家里的,再看苏哲的,他仍在盘算玩什么,吃什么,足写了三张纸,兴奋之情溢于笔下。林曦边看边笑,恨不得立时回去才好。秋荻看她神情,心里不知怎样才好:想着康永替他难过,想着苏哲又替他高兴,再看看林曦,不觉又要笑。祁秋离时不时的侧脸看过来,似很好奇。

林曦看完信,收进课桌,正要说话,见晓宣进来,未到跟前就笑:“听说你这儿谜语难,我来猜猜看。”陈翰紧随其后,笑着打个招呼。林曦亦笑:“那你们去试试看。”那两人随即去了。林曦秋荻便注目看着。晓宣看看放放,速度快得很,走了两条线,一个也猜不出来,她便不看了,径直回来:“真是难!你打哪儿找来的?”林曦笑:“这能告诉你?”又问她得了多少分,晓宣便笑:“至少能得个小奖……”又俯耳道:“他把大半积分给我,到时我得了奖带他分。”林曦笑而不语。晓宣忙又道:“是我的分多!”林曦低笑:“小奖是牛皮笔记本,看你们怎么分!”晓宣道:“这还不容易,我买本软抄给他!”林曦笑:“你倒挺会算帐的。”晓宣亦笑:“那当然!”又扭头看,见陈翰还在转悠,遂扬声道:“别看了,我都猜不出来,你还看什么?”陈翰一听,忙笑着过来。几人又说些话,接着郦宛卓其楷来换班,林曦等一起去食堂吃饭。

洗碗的空儿,祁秋离看左右无人,便冲林曦笑:“他撕了好几张藏在口袋里。”林曦见他也看出了,忙道:“当没看见!”祁秋离一听倒绷不住,连着发笑,林曦瞅瞅他,也好笑。晓宣出来洗碗,看这两人不知笑什么,便问:“你们干什么这么高兴?”祁秋离笑回:“我们笑天下可笑之人,还笑天下可笑之事!”一边端着盆子走了。晓宣没听明白,扭头看他背影,又问林曦:“他说什么可笑?”林曦忍了笑道:“别理他!他自说自话!”晓宣还想说点什么,忽看见陈翰也出来,遂作罢,又道:“你别走,等我一会儿。”

秋荻看出晓宣有事,遂不等林曦,自回宿舍去。晓宣洗净手过来,挽着林曦的胳膊,两人慢慢往小操场去。

待坐下,林曦稍一侧脸,瞥见竹篱一片土黄,镂着大大的空儿,紫藤残茎在缝隙里弯曲盘旋,几根线似的蓑草悬空挂着,随风飘摇,“簌簌”的轻响不绝,她忽想起那天的绿肥红瘦来,叶茎果影中的温和面容,心里蓦的一顿,好似丝线牵扯着哪里,微微的心神不宁。

晓宣开口说话,有些愤愤不平。林曦隐约听着“扣分”“纪律”之类的短语在耳边飘缈而过,却抓不住连贯的句子。她的声音象是从远方传来,含糊不清,成了催眠的臆语,引得前尘影事一齐飞奔而来,前推后撞、片片飞散,仿佛碎了的蝴蝶翅膀,闪着光,绚丽如初,却拼不出当初的模样。

晓宣说了半晌,不见林曦应声,便扭头来看,见她眼睛看着前方,迷离不清,连带着脸色也阴暗不定,忙打住,又推她:“你听我说话没有?”林曦一惊,后缓缓点头:“为纪律分你又受委屈了!”晓宣听她说的没错,便道:“我真是不想干了,有时气得觉都睡不着。”林曦道:“这不好,凡事要有始有终,何况你做得还不错。就是以后别那么爱发脾气,太直露了,会让人家抓住把柄,下不来台。”晓宣听她语速很慢,但口气却中肯,便还想继续,却见康永从教学楼里出来,隔着篱笆往这边看。她忽想起这个茬儿来,看看林曦,又冲他招手。

康永转了一圏,见那两人并排坐着,心里便有些叹气,又看晓宣招手,不好不理,遂过来。待走到一半,忽想有晓宣在也好,即使被人盯着,也不打紧,反而能多说些话,一念及此,又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