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康永从书包里取出一本硬抄,冲林曦道:“你读我写,这样快些!”林曦看他真是有备而来,一时有些发怔。祁秋离回头一看,便道:“林部也帮我读吧,免得翻来翻去抄错了。”林曦只得接过他的,拿手指夹好谜面谜底的页码,一条条的报,那两人便下笔如飞。

林曦恐被书店里的人说,时不时的东张西望,一来穿制服的人便收起书,作无事状闲逛。康永祁秋离看她在这方面胆小如鼠,都有些好笑,但也不说。停停顿顿的,好容易抄了三百来条,康永道:“足够了!”林曦看看手表,不及说话,就听祁秋离道:“林部得请我吃中饭。”林曦诧异:这小孩儿怎么又放开了?不好不应,只得点头;又冲康永道:“我知道一家面条特别好吃,就是要走段路,你去不去?”康永微微一笑:“走吧!”三人出来,林曦辨辨方向,带着他们进了一条小巷。

一路上,祁秋离反而多了话,言之不尽、道之不绝;林曦只得接,倒显得康永落单。她先还有些焦躁,后见康永微微笑着,打量着四周的老房子,偶尔扭头看他俩说话,一派闲适,心里也就平了,遂趁他看过来的空儿,淡淡的接他的目光,带着隐隐的笑意。康永见她如此,脸上线条更柔和,眼睛愈发黑如寒潭,亮若明星。

祁秋离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这两人想单独呆着,还非要插进来做电灯泡;后看那两人脉脉不得语,极是得意;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也大吃一惊:我怎么是这样的人?但还是觉着自得其乐,遂一路笑呵呵的下来。

康永看林曦往那个铁皮小屋走,便笑:“原来是这里?”林曦笑问:“你也吃过?”康永点头:“常来常往。”林曦便一笑,又问:“你觉得哪种好吃?”康永微笑:“都好。香菇黄花菜的更好。”

三人吃毕,林曦付钱,祁秋离看康永泰然自若,心里倒说不出的纳闷。一同出来,不久到了那座石桥,康永轻叹一声:“那会儿心情最不好!”林曦想起往事,倒觉想笑,又有点怅然若失,便道:“在这儿也心情不好过。”康永忆起小尼姑的笑话,不觉一笑。林曦看他神情,心里了然,便也微笑。

祁秋离听这两人表情话音都淡淡的,含意却似很深,不甘被忽略,便煞风景道:“康学长得放弃猜谜了,希望别的项目上能取得好成绩。”康永脸上纹丝不动,回:“去,在于我;不去,也在于我;做君子,在于我;不做君子,也在于我;与祁学弟毫不相干的事,祁学弟何必越俎代庖、替人费心?”祁秋离只听说他厉害,没跟他单独交过锋,因一直看他温文尔雅的,便有些不放在心上,今听他一番话出来,软中带硬,暗藏威仪,便不敢小瞧,但又不甘一棒被打杀,遂道:“我们宣传部做事不容易,所以多说句话,没别的意思,康学长不要多心!”康永一听他抬出宣传部了,便不想纠缠,淡淡笑道:“我不多心。”

林曦一直听说校里有不少男生排斥康永,以最出色的和最不出色的为重,今看祁秋离有些故意为难,心下倒叹气:还说女人善嫉呢,男的不好到哪儿去。再看祁秋离已落下风,不好再帮衬康永,遂四下看景色,作壁上观状。

一路回来,仍是祁秋离多话,林曦有来有往,康永少言寡语。进校门,林曦冲祁秋离道:“你先去文学社,不定他们都回来了,一会儿我就来。”祁秋离不好再耗着,遂过去。康永看他走远了,把眉一挑,哼道:“他不是唧唧歪歪不愿做人下属的?怎么现在倒有滋有味的很?”林曦听他口气不同以往,语调拔尖、隐有戾气,心道:我才还说人家呢,不想他也这样;遂不答话。康永看她不理,也不再说,将本子拿出,递到她手上:“今天别理了,几个人誊起来快得很……”林曦看他恢复了温和语气,倒有些不忍似的,遂抬眼看着他:“谢谢你!”康永神色忽一黯,轻轻回:“不客气。”林曦忽觉两人又远了,遂沉默。康永亦垂头仲怔,好一会儿才道:“别太累了!”说完一转身,往宿舍楼去。林曦说不出的一股烦闷,几欲发脾气才好,强压了半晌,这才往文学社走。

果然郦宛卓其楷也回来了,三人正互看抄的东西,见林曦进来,郦宛笑道:“不公平,你怎么单请他吃面条?我们就没干活?偏心偏心!”林曦心想这祁秋离怎么这么大嘴巴,不知他有没把康永说出去,遂不及说话,先看他一眼。祁秋离忙道:“我们两人抄了三百好几十,你们才弄这么点,还好意思要饭吃?”林曦一听心下稍放,道:“今天都累了,大伙儿回去歇吧,改天再来抄。”说着,将那两人抄的一并拿过来,自己先往外走。郦宛看她不同以往,倒纳闷,遂去看卓其楷,卓其楷也摸不着头,便看祁秋离,祁秋离装没看见,一边叫着“累死了”,一边出去。郦宛看他没影儿了,嘀咕:“奇怪!”卓其楷便道:“不管了,咱们也走吧!明天我短跑考试。”

心意

转眼便是月底,31这天,林曦领着那三人布置谜室,先将写着谜面的三角形彩纸贴在绳上,一条绳贴二十张,直贴了二十根绳,然后再高高低低的拉起来,五彩缤纷,很是好看。林曦看还剩下五六十张谜面,遂用小袋子装好,准备随时补充,又征询他们的意见排班,最后定为两两半天,各轮两次。等一切妥了,郦宛便拿出箫呜呜的吹起来。林曦听了一段,忙打断:“弄点喜庆的吹,跟小白菜似的,叫人不舒服。”郦宛笑:“就是这个调嘛,是你自己心情不好,倒来怪箫的不是!”林曦好笑:“还强嘴!”郦宛便问卓其楷:“你说像不像小白菜?”卓其楷反问:“什么‘小白菜’?”郦宛“吓”了一声,然后唱了两句,卓其楷笑:“是有点像。”郦宛白他一眼,冲祁秋离道:“我不吹了,你来吧!”祁秋离道:“没到我,该他!”卓其楷便清清喉咙,说了一段山东快书,听得三人皆笑。

祁秋离拿出口琴正待吹,见严隽于余从门外进来,便停住。于余笑道:“你们还挺积极的,茶话会都开始了?”郦宛笑:“领导又不带我们玩,只好自己乐自己的呗!”严隽便问着林曦:“你这领导怎么当的?”林曦回:“上梁不正下梁歪!”卓其楷等哈哈大笑。严隽道:“看来我这根上梁是正不了了!”于余知道他喜欢和林曦斗嘴,说起来没完,眼下还有事情要办,遂道:“晚上六点开始,在办公室,你们记得准时来!把这些宝贝都带着!”郦宛笑问:“还有好吃的?”于余笑而不语,一边拽严隽向外走。严隽边走边说:“上梁去矣!下梁好自为之!”

林曦便看表,叫散。卓其楷不干:“你还没说笑话呢!”林曦急着要去洗澡,忙道:“下次说两个。”赶紧往外去。卓其楷跟在后面喊:“下梁也不正了!”林曦不回头,只道:“都是你们这些墙先歪了!”郦宛看她走远,有些不乐,问:“你们有没觉得林部这些日子不高兴?”卓其楷想想,点头:“是有点。”郦宛叹口气:“我也不高兴!我老乡要实习去了,唉!”祁秋离道:“我不觉得林曦有什么不高兴的,昨天看她去传达室拿信,好几封,高兴的很!”郦宛听着不舒服,又回不出话,正愣神,听卓其楷道:“我听说,上次来的那两个帅哥跟咱们头儿好得不得了,拍了好些照片,都手拉手的。”郦宛便问:“你听谁说的?不定是瞎说!”祁秋离道:“应该是真的,我也听说了!上回我还看见他们在学校里手拉手呢!”郦宛把嘴一撇:“怎么就我既没看见又没听见?奇怪了!”卓其楷便不说话。祁秋离道:“你是一叶障目,当然看不见!”又抬腕看表:“我去吃饭。”也不等那两人说话,径自去了。

这边郦宛闷闷的,坐着发呆。卓其楷等了一会儿,问:“要不我们也吃饭去?”郦宛慢慢起来,半晌道:“我突然觉得很难受呢!”卓其楷笑:“你当然难受了,马上又老一岁!皱纹都要长出来了!”郦宛不禁又要笑:“好像你会小一岁似的,你比我还老呢!”卓其楷又笑:“男人越老越有魅力!”郦宛哼道:“你还男人呢!黄毛小子!乳臭未干!”卓其楷生气:“你怎么不学头儿好的地方,就学说这损人话!”郦宛一笑:“什么话对付什么人,你只配听这种话!”卓其楷气得往外走,到门口还是回过头来:“你走不走?不然你锁门了!”郦宛就等他这句话呢,便笑着过来了。

林曦收拾好,看表已到五十,遂急忙忙的下来,到行政楼下,却见那三人候在花坛旁,当下奇道:“你们怎么还没进去?”郦宛笑:“等你呗,人家都是一起的!”林曦倒好笑:“这有什么好一起的?站得腿酸了吧?”卓其楷笑道:“有人会欺负我们,所以还是和你一起好!”林曦“噢”一声:“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咱们去掀他的皮!”边说边拉袖子,偏穿得多,拉还拉不动,引得其楷郦宛直笑。祁秋离忙道:“走吧,不然真迟了!”

四人进来,果见坐了一屋子人。程浩宁坐了临门的位置,迎面笑道:“林部就是不一样,不到时候不来!”林曦微微一笑:“元旦快乐!”又向内团团一揖:“各位元旦快乐!”陈翰立时起来,双掌一合:“同乐同乐!”他身后的三人跟着也站起,招呼不绝。于余知道她和严隽颇好,遂也率部迎接。孟续一向与人和善,今看林曦客气,忙也跟着客气,正好又有王楠在,倒显得更亲热些。丁芙与林曦交情一般,但看这架势,便随大流,也站起身寒暄;一时间,室内欢声笑语、温暖如春。严隽和副主席宁红坐了一张桌,宁红便冲严隽笑:“瞧!她一来就热闹!”严隽遥遥的跟林曦示了意,等众人坐好,不紧不慢道:“咱们刚才说好了的,谁来的晚就奖谁表演节目。林部当仁不让,就不要客气了!大家欢迎欢迎!”因人多,林曦不便与他较真,当下也不推辞,起身笑道:“别的我不会,就说个笑话吧!”话音刚落,也不知谁起了一嗓子:“我们要听少儿不宜的!”四下一片哄然。林曦看着众人笑,她不笑,等大家笑完了,她笑:“看来真不能干坏事!坏事传千里!”引得众人又大笑不止。她左右看看,说声“谢谢”,坐下来自顾自的剥花生吃。

严隽知道她又使坏了,遂也不出声,只看旁人怎样。众人等了一会儿,见她吃个没完,便催起来。林曦奇道:“不是说过了?‘坏事传千里’,你们笑那么开心,还要怎么说?”大伙儿都回不过神,独于余笑:“我们要听少儿不宜的!”林曦一啧嘴:“说了!‘坏事’嘛,当然少儿不宜!还要怎么个少儿不宜法儿?”有人立时明白了,有人还不明白,一时有的笑,有的叫,有的拍桌子,有的敲板凳,不亦闹乎。卓其楷看林曦稳如泰山,知道不会再起来了,遂起身笑道:“我接着说一个吧。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康永坐在大操场的石凳上,见行政楼上两扇窗户灯火通明,一阵阵的笑语随风飘来,便问:“那是学生会吧?”雷达点头:“严隽先开自己的茶话会,待会儿再给学生们拜年去。男生去女生楼,女生去男生楼……倒是挺会安排的!”康永微笑:“他是个人才!这届学生会比咱们的强!”雷达就着路灯看手表:“要不要回去?”康永摇头:“这儿清静,我想多坐会儿。要不你先回去吧!”雷达便道:“我也吹吹风,也吹不着第四天了!”

沉默半晌,雷达问:“你没跟她说你去她那儿了?”康永顿了好一会儿,道:“我只是去那个城市看看,不为别的,就是去看看……”雷达张张嘴想说句什么,转念又闭上,随后道:“那两个人凶得很,万一知道你到了那儿,没准儿会找你麻烦!”康永笑笑:“不会的!”雷达侧脸瞅他半天,末了叹一口气:“真不知怎么说你好!”康永垂了眼,看着脚前的一块地,好一会儿,竟也长长的叹了一声:“我自己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雷达一听这话,大惊,转过脸直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渐渐的,天就暗了,雾气蒙蒙,不见一颗星,蓝黑的夜幕斑驳不整,一眼望去,颇是狰狞煞人。雷达无意的一抬头,眼睛居然就被粘住了,他呆看半晌,后闷闷的开口:“奇怪,我也压着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本来想着能回去了,还挺高兴的,谁知日子越近反而越不踏实。”康永笑笑:“近乡情怯!”雷达摇头:“我没你这么文绉绉的。我只是觉得,一出去就不一样了,我说不上这种感觉来,但心里不舒服。”康永被他触到愁绪,更是黯然,便一言不发。好一会儿,他强打起精神,想缓和一下气氛,就听有人近前“HE”了一声,似是姜烺。

姜烺找了一圈,远远觉着是,便急步过来。雷达看是他,便问:“你怎么不领着人四处拜拜,跑这儿来干什么?”姜烺没立时接话,上前坐了个角,半晌才开口:“他们几个人都在我那儿,想请你们过去聚聚。”康永微笑:“三天两头见,有什么好聚的?”雷达便笑:“听见了没,他想跟不三天两头见的聚!”姜烺倒也笑了:“这不难!我们有办法!”康永听这两人都话中有话,想装糊涂,似又装不过去,遂不接话。姜烺看他镇定如常,心里又奇怪又好笑,遂道:“正好还有别的事请教,平时一会儿就熄灯,什么事也干不成!”雷达笑问:“你自己还嫌熄灯早?”姜烺道:“说是说,做是做,两码事!”雷达便看着康永笑,康永亦笑,并不出声。姜烺看两人如此,倒有点赫然,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康永站起来:“走吧!”

没走几步,就见行政楼里出来一批人,熙熙攘攘、笑笑闹闹,也往宿舍楼去。至男生楼下,女生全留下,男生继续向前。康永等不紧不慢的走,她们刚好进去了,他们才到门口。

暗涌

宁红领队,一溜儿十个人,半数以上是美女,男生们早得了消息了,因此多是呆在宿舍里等,好容易来了,便糖果瓜子、热烈欢迎。如此盛情难以抗拒,这十人每到一个宿舍,轻易就拖不开身,到了九点,才拜了半层楼。

前面的男生有往女生楼拜年的,严隽一问,听是一楼还没完,立时有些着急,遂又往这边来,看这十人居然还捆在一起,当下哭笑不得,遂赶紧把人分成两拨,让宁红等继续向前,叫林曦郦宛等从五楼向下走,来个对接;又想着上面是乙届的多,遂跟着上去。

刚上二楼,就听楼道里一叠声的叫“林部”“林部”,严隽一转脸,却是二楼新上任的楼长,再看其他的楼长也在,当下心里一动,忙道:“那你们从这层开始吧,我叫她们去三层。”郦宛不依:“不是说好了我们去上面的嘛,怎么又改了!”一边还要往上走,又拉林曦。严隽便道:“隔着不就行了,你们二四,她们三五,有高有低……”还未说完,雷达闻声出来了,一边笑:“我们等半天了,我们要听林部讲笑话……”郦宛看到他在,赶紧又缩回脚。严隽便冲林曦道:“真是‘坏事传千里’!”林曦隐约猜到康永必在,想着这些人有意替他们安排,不觉起了一层羞意,一时接不上话来。严隽看她打顿儿,心里好笑,遂道:“就这么说,我去通知她们直接去三楼!”

前四个宿舍一下就过了,等到了205,见里面一拨子人,皆是团委生活部的,上届的本届的,济济一堂。林曦瞥见康永坐在靠阳台的东边床上,手里一个玻璃杯,脸朝着这边,似在微笑,一派自然;其余人多是站着,神情上颇友好,但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半数人藏着笑意。林曦向前走了两步,好让后面的人进来,却听身后“呯”的一响,竟是被人关上了门,另四人一个没进来,也不知给诓哪儿去了。

到了这种境地,林曦反而放松下来,当下微笑:“这儿怎么这么多人?我们来拜年的倒进不来了!”姜烺便笑:“只要林部能进来就行!”林曦“噢”了一声,不及说话,又听有人笑:“林部嫌人多,我们马上就出去……”林曦闻声去看,不甚认识,该是丁届的,再看众人皆面露笑容,遂也笑:“这两句话都没道理。其一: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主人应当煮茶斟酒,一一招待,哪能厚此薄彼,把我让进来,把别人关在门外?其二:来者是客,理应客随主便,哪有客人嫌主人多的道理?还要把主人赶出去几个?这真是以己之心,度我之腹了!”

康永听她这通说,心里便放下了,脸上笑意更深。众人都知她能辩,如今见这样都没难住,不觉也笑起来。雷达笑道:“别的不说了,林部就说个笑话吧!如果有一个人不笑,就不算!”林曦摇头:“这话还是没道理!说不说在我,笑不笑在你们!要是你们约好了轮流憋着不笑,我说一万个也没用。这样吧!我说笑话,你们可以憋着不笑,要是你们有一个忍不住笑了,那就算!行不行?”众人听她说得好玩,况且本也不为了刁难,便点头,又互相使眼色。林曦只作没看见,思忖一下,正要开口,就听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又笑:“我提议,一人笑不算,两人笑才算……”众人先是一愣,后一齐笑着赞同。林曦暗想:这小孩真可恨!便笑问:“学弟哪个班的?”那男生笑回:“我是丁医的林晨宇,是林部的本家。”林曦一笑,略略颔首,后正色道:“听好!第一个来了!在飞机上,空姐检查乘客系没系安全带,一个乘客嫌烦。空姐便说:‘上次迫降的时候,没系安全带的人全被甩出去,撞在机舱墙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那乘客赶紧系上安全带,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那系了安全带的呢?’空姐忙安慰他:‘那些人没事儿,都好好的坐着,跟活人一样!’”

林曦眼睛一溜儿,只康永微微笑着,别的人一概绷着脸,中有几人咬着牙,也分不出什么表情。林晨宇故意四下瞅瞅,大声道:“不算不算,再来!”

林曦也不思索,随即道:“从前有一个巡抚,很是贪财,新到一个地方上任,便命猎户捕一头麒麟来送给他。猎户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眼看时间到了,无法交待,便在一头水牛身上挂满铜钱,冒充麒麟,送到巡抚面前。巡抚左右看看,说:‘幸好有这些铜钱遮着,不然,活脱脱一只水牛’。”说完,再看众人,明显笑着的仍是康永。雷达先动了一下嘴,紧跟着捂嘴咳嗽,另几人也跟他学,一时间,室内咳嗽不断。林晨宇便一本正经的看着林曦:“还是没两个人笑!”

林曦脸色如常,道:“看来得使真功夫了!”也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眼睛在室内慢慢的转:“从前有个庸医……”说着目光一顿,正放到林晨宇脸上。“不学无术,偏好附庸风雅,极想出名,却一直没出名,很是痛苦。”众人见她对着林晨宇说,都觉好笑,一个个忙极力忍着。说到这儿,林曦又将目光移开,慢慢的转向其他人。“一天,这个庸医死了,他太太很是悲痛,便想:‘可怜的夫啊,总得让你风光一下吧。’遂花重金请人为他写墓志铭,好为世人知。有个秀才跟庸医很熟悉,便自告奋勇的来写。全文如下:‘先生初习武,无所成;后经商,亦无所获;再科举,仍未所得;故转学医,三载学成,然执业数年,无一人问津。忽一日,先生染病,乃自医之。呜呼,一命休矣!”

雷达看着林晨宇,“哈”的笑出声来。别的人见他绷不住了,遂也不强忍,一径笑起来。林晨宇又想笑又不好笑,脸上表情颇怪,众人看着,愈发笑个不停。林曦便问:“本家!这次算了吧?”林晨宇摸摸头,没说出话来,跟着也笑了。

众人笑完,室内一静,反觉不知如何才好,就听康永温温的声音:“姜部,你们就这么让林部干站着?”姜烺回过神来,忙招呼林曦坐,又有旁人手忙脚乱的拿零食,还有人倒水来,林曦推之不脱,只得将杯子拿在手上;本也觉口干,如今端着更感难熬,便不自觉的去看那杯子――下发通用的,壁上没有水垢,看起来颇干净,但她却下不了决心喝一口。

康永对面看着,站起来,走到壁橱跟前,提起水瓶往手中的杯里加了小半杯热水,回来递给她:“刚刚好。”一边将她手中的换过来。林曦见是一个厚壁的透明玻璃杯,胖胖的,很是别致,上口微微收着,边缘洁净如新。她想这必是他自己的杯子,正犹豫,见他望着自己,眼神关切,遂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顿一下,又连喝了好几口。

姜烺等见康永亲给林曦倒水,便直瞅着,想看这两人如何,却见林曦先喝了半杯,后冲康永微微一笑,康永亦是微微一笑,面容如初,没想象中的经典场景出来,但在这样的平常下,又似隐着说不出的温柔馨香。这些人正看得发怔,忽见那两人一起转头,直看向他们来,皆是镇定探究的目光,倒把这些人看得不好意思,好像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似的,讪讪的,有两个竟红了脸。

雷达见此情形,便冲姜烺笑:“我们也坐了好一会子了,该说的也说完了,不打扰了!你们也出去转转吧!”又冲林曦道:“林部一起去四楼看看?”姜烺忙道:“也好!”说着,将一小袋不同种类的吃食递给他。林晨宇等人虽觉不够,但不便强留,只得也跟着送出来。

三、四楼前面的宿舍明显空了,而对面女生楼则是喧嚣震天。雷达推开401的门,见地上一片狼籍,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林曦眼睛转转,“嘿”了一声。雷达忙笑:“我们平时不是这样的……”又问康永:“是吧?”康永一笑:“眼见为实!再说别的都是废话!人家不会信的。”一边去看林曦,嘴角带着微笑。林曦被他看出心思,忍不住也笑,一边走进去。

康永伸手接过杯子,满上,复递过来。林曦先前没进过男生宿舍,今天虽是逛了那么多,但出出进进,走马灯似的,也没法子细看;如今这间没人,立时来了精神,遂上下左右仔细打量。

雷达将零食放好,看一眼康永,就要出去,康永忙抢一步上前,极低道:“你看郦宛在哪儿,叫她过来。”雷达先不解,后明白过来,心里倒感慨:他对她真是用心,什么都想到了!忙悄悄去了。

林曦看了一圈,猜出靠阳台的东侧上铺是康永的床――其实都是一样的床单被套,但那一张看起来更整齐,也更舒服些。她扭头问,康永一指,果然是那一张。

林曦忽觉不见了雷达,心里倒有些忐忑不安,脸上便一怔,康永立时看出,忙道:“一会儿郦宛会过来……”林曦听他声音有些急促,显着焦虑和失意,也忙道:“不要紧……”康永脸色缓了缓,默默坐下。林曦看他如此,忽感心如绳结,丝丝缕缕、牵牵绊绊,不知能从哪边理个头绪出来;正烦闷,见康永又慢慢抬起脸,眼睛明暗不定,透着一股悲哀,直望着她。林曦蓦的顿住,也望着他不动,脸上露出茫然无助的表情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永想起似的,起身走到自己床头,从被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白色信封,微笑着:“新年快乐!”伸双手递到她面前。林曦知道是贺卡,忙双手接过,垂眼说了声“谢谢”。康永看她脸颊微红,灯下融光粉润、似吹弹得破;因距离近,还能嗅到一丝隐隐的香气――淡淡的茉莉花味道――从她的发间传来。他忽想起雷达说她香的话,立时一阵恍惚,目光放在她脸上久不离开。

林曦原想他还会坐回去,不料他竟站着不走了,还这么近的看着她不动;她只觉心上一颤,仿佛电打了一般,麻麻的一片热,由胸口直传向四肢;薄薄的汗紧接着就出来了,身上忽的一凉,激得心上又是一颤;再看他墨绿的棉衣下摆就在眼皮底下,绒绒的面,反着光,柔软温暖,仿佛他的目光。林曦忽觉得全身的血齐往脸上涌,赶紧向旁让了一步,又走到窗前,背着他站定,忙忙的问一句:“行李收拾好了吧?”半晌,康永应了声“是”。林曦看窗外夜空全黑了,静谥肃穆,忽想起苏哲的信:还有27天……还有27天……不自觉间心里又定了,遂转身叮嘱:“在外多多保重!”康永听她声音清脆沉稳,遂慢慢向前跨了一步,也转过身来,勉强一笑:“好!”林曦不敢接他目光,忙问:“那包好吃的呢?”康永便去壁橱格里拿来给她。林曦接过,捡花生剥着吃。

康永看着看着,忽道:“我也说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林曦一顿,后抬脸笑着点头。康永道:“一天早上,一只猫被衣夹夹着两只耳朵挂在晾衣绳上,往来的狗啊、猪啊、鸭啊,奇怪的不得了,都猜这是怎么了?有的说是猫犯了错误,主人生气惩罚它;有的说猫昨天睡到洗衣篮里,今天被主人当衣服洗了;有的说猫想出风头,引人注意……”林曦正听得有趣,忽听他不说了,忙问:“猫是怎么了?”康永暗暗吸一口气,正要继续,就听有人敲门。他扭头看着门,神情仲怔不决。林曦见他不动,便过去开,雷达郦宛笑眯眯的进来。

十一点起,陆续的有男生开始回家,林曦想明天还有任务,便也告辞出来。康永雷达送到下楼。林曦乘那两人不备,轻声问康永:“那猫怎么了?”康永微笑不语。林曦又急又气:“你怎么这样?”康永笑容更深,就是不出声。林曦无法,只得暗自憋闷。

回去路上,郦宛偷眼瞅着林曦,一边笑:“真是没办法,我老乡怎么就这么帅呢,今天我是把男生全看遍了,唉!没一个比得上我老乡的。你说,是不是?”林曦还在想那只猫,百思不得其解,遂随口应“是是是”。郦宛听她答得这么痛快,又疑她不是真话,便想再找突破口套话,却听她问:“你有没听过这个笑话?”

等林曦一说,郦宛倒也来了兴趣,追着问:“是怎么了?”林曦叹气:“你也不知道呀?”郦宛诧异:“你怎么也不知道,还说给我听?吊我胃口!”林曦不想说是康永说的,只得又叹气,再想。郦宛别扭一会儿,就不去管猫了,依旧念念不忘她老乡,又直打唉声:“我得一个人回家了,多么不幸呀!我还要带好多东西回去呢!唉!唉!”林曦也不理她。

郦宛自艾自怨个没完,后看林曦皱眉想着什么,心事重重的很,心里一转念,赶紧打住话头。到了四楼,林曦重复一遍明日的集合时间,又加道:“你去帮我问问,看谁知道那只猫怎么回事,别说是我问的!”郦宛听她还惦着那只猫,也不知回什么好,便笑着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