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这时,桃红进来了。

齐珩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江家的人来了吗?”

桃红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关切,端来一杯香茗,柔声道:“小姐,等了这么久累了吧,您先喝口水吧。泡这壶茶用的水是清晨新汲的井水,清凉甘甜得很呢。”

齐珩迟疑了一下,端起来一饮而尽。他的目光丝毫未从门口挪开,仿佛下一秒就能看穿那扇紧闭的大门。

终于,有人来了。门口传来通传的声音,说是江家母族的人来探望瑾妃。

齐珩忙不迭说:“快让他们进来。”

江父江母缓缓步入门内。江父一见到齐珩,眼眶瞬间通红,泪水跟决了堤的河水一般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的身体像失去重心似地,朝着齐珩扑来。江父的抽泣声在寂静的池华宫里格外刺耳,他泣不成声,悲恸到几乎快跪地上了。他那身原本还算整齐的官服此时也变得皱巴巴的,头发也有几缕凌乱地散落在额前。

齐珩见状,赶忙伸手扶他起来,劝慰道:“您先起来,现在何氏和太后那边虽然有证据,但那些证据都漏洞百出。正常人稍微仔细一看,很容易就能识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们这次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得想办法应对他们接下来的刁难。”

江父并没有因为齐珩的话而止住悲痛,依旧带着哭声,一边抹着不断涌出的鼻涕,一边哽咽着说:“女儿啊,你都不知道为父今日在朝堂上有多难啊!那何术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咄咄逼人!朝堂之上,无没一人替为父讲一句话。为父这些年在官场摸爬滚打,逢年过节,没少打点送礼,原以为结交了不少人脉,谁知道这群人都是白眼狼,关键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啊!”

“先别提这个,”江父的鼻涕快蹭他身上了,齐珩皱着眉将他推开。“你们最近有没有别的得罪的人?”

“没有啊,”江父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江家做事一向讲究和气生财,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总是能少惹一个就少惹一个,不像有些人整天招惹是非。哪来那么多仇敌啊?”

“啊对,除了今天的何氏,他今日朝廷上那一通,肯定是跟御史台串通好了,今日早朝弹劾我,打江家一个措手不及。”

江父擦了把鼻涕,眼神突然一亮,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欸?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齐珩赶忙问道:“谁?和这件事有什么相关的?”

“你不是问仇敌吗,我想到了一个人,宋相宋意弦。”

“他?”齐珩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睛瞬间瞪大。齐珩的心猛地被吊起来,不会是江父调查到原身和宋意弦的过往了吧?“咱们家怎么会和他家有牵扯?况且方才我问你,你怎么不说?”

江父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那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吗。人一慌就容易乱了思绪,刚刚心里想的都是朝堂那些烦心事,一下子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齐珩的声音冷了几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悦。

江父在江母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江母紧紧地挽着江父的胳膊,生怕他再倒下。“这事儿啊,还要追溯到十二年前,你兄长的科考啊,唉……为父当时也是一时糊涂,才酿成了今天这个大祸……”

齐珩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说重点。”

“哦。”江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就是十二年前你兄长江止参加会试,结果成绩并不理想。为父一时心急,想让你兄长能有个锦绣前程,就贿赂了主考官。将贡士名单的最后一名贡士改成了你兄长江止的名字。谁知道,那原本的贡士最后一名,也就是宋大郎啊,那可是个难搞的硬骨头。他竟然跑去告官了,可那官场黑暗,怎么可能告得过。最后一气之下,就那么撞柱而死了。我原先一直以为咱们宋相乡野出身,与朝中人联系甚少,觉得这事应该没什么问题。直到昨天,我才打听到,那年撞柱而死的宋家大郎,正是宋意弦的大哥啊!”

齐珩听闻此言,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话都说不出来。“你们!”

“宋意弦若是想置你们于死地,我也没办法了。自作孽,不可活。”

齐珩的冷言冷语,犹如给江父泼了盆冷水。

“女儿啊,你可不能这样无情啊,快想想办法吧!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江家没了,你以为你在宫中就能独善其身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与你姐姐可是同气连枝,从小一起长大。你姐姐她正值豆蔻年华,花一样的年纪啊,你忍心看她连亲都还没成,就这么英年早逝啊!”

江父一边说着,一边戳了戳江母的手臂。江母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有些难为情。“我也求你,帮帮江家,就这一次。以前的事,是我这个当主母的不对,心眼太小了,我向你道歉。”

江父听到江母这么说,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回荡在整个池华宫。“你看你母亲都向你道歉了,你就原谅我们吧?帮帮江家,好不好?”

齐珩依旧面色冷淡,不为所动,犹如一座冰山。

江父见此情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去拽他的袖子。“要不,你去求求宋意弦,为父知道你与他有一段过往,或许他对你旧情尚在,能看在你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呢?”

江父不提还好,这一提,齐珩的怒火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噌一下就上来了。

居然还真的查到了,江晟真的是……齐珩咬着牙说道:“你们先回去。”

临走前,江父还依依不舍,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女儿,一定要保下江家啊!江家要是倒了,咱们家族就全完了呀!”

“江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啊!现在呐,我的心跟放在热锅上煎熬没什么两样啊。”

“我说,你们先走,容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对策。”

齐珩下了最后的通关文牒,见江父江母还赖着不走,便叫丫鬟桃红强行将他们“请”了出去。

江父江母走后,齐珩坐在榻上,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安静了……

丞相府。庭院深深之处,园中有一片静谧的角落。一棵古老的大树枝叶繁茂,如同一把巨大的绿伞,洒下斑驳的光影。

年轻男子一袭紫衣,静静地坐在树下。那身紫色长袍,色泽浓郁而华贵,丝线在阳光下隐隐闪烁,似流动的华光,袍上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

他身姿挺拔,坐姿端正,宛如一棵苍松。一头乌黑的长发束于头顶,用一根紫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

玉簪之下,他的面容精美若玉雕,轮廓分明却又不失柔和。剑眉斜飞入鬓,眉如墨画,透着英气;双眸狭长而深邃,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此时正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棋盘,沉静而内敛。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似在思索棋局的下一步。

紫衣男子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副古朴的棋盘,棋子纵横交错,黑白分明。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枚黑子,动作优雅而在空中,从容稍作停顿,似在权衡利弊,又似在与这方寸之间的棋局对话。

随后,棋子轻轻落下,“嗒”的一声,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园回荡子里。

宋意弦盯着棋盘某处,忽然轻笑出声:“好个一石三鸟之计。”

他脑海中闪过十二年前会试放榜后,兄长的尸体被父亲用牛车拉回老家的场景。江晟,江家,江珩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两个时辰过去了,日暮时分,有人来了。

“丞相大人。”

“你来了。”宋意弦头也不回,便知来人是谁。

“是。”齐珩上前一步,在宋意弦对面坐下。

齐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宋相,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