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弦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深知此事背后恐怕另有隐情,江晟一向谨小慎微,并非愿以身涉险的贪婪之人。“这官银之事太过蹊跷,仅凭这些难以定江侍郎之罪。”
宋意弦站起身来,踱步走向那几箱官银。
何术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崔衍见状,赶忙附和何术:“丞相大人,证据确凿,您莫要偏袒。”
宋意弦却不理会他,伸手拿起一块银锭仔细端详。突然,他发现银锭的重量似乎不对,比正常官银轻了些许。
正在这时,心急如焚的江晟听不下去了,扑通一声跪下。“丞相大人,下官冤枉呐!下官怎么可能有这个胆量!这些官银必定是有人伪造诬陷下官。”江晟满脸悲愤。
宋意弦看了看江晟,又看了看何术,朗声道:“此事疑点重重,本相定会彻查清楚。若有人蓄意诬陷朝廷命官,绝不轻饶。”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高喊:“大人且慢!”这声音清脆响亮,穿透了喧闹的人声,直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何术站了出来。
只见何术面色凝重,双手抱拳向主位上的宋意弦施礼后,朗声道:“下官还有别的人证物证,请大人明察!”
朝堂之上,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一片哗然之声响起,群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嘈杂声不绝于耳。
坐在高位上的宋意弦微微挑起眉毛,眼神犀利地瞥了何术一眼,随后慢条斯理地说:“哦?既然如此,那就呈上来吧。”
此言一出,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殿门口。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神色紧张的小官正快步朝着殿内走来。
他的双手紧紧捧着一样东西,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而跪在地上的江晟则完全愣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逐渐走近的小官。
终于,工部员外郎郑廉走到了殿中央。他恭恭敬敬地将手中所捧之物呈上,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藏在官袍之下的手竟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厉害。
还未等众人看清郑廉手上究竟拿着何物,一旁的何术突然身形一闪,迅速夺过了郑廉手中的物件,并用力猛地往地上一摔!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件物品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而在这些碎片之中,一枚清晰可见的印章赫然映入众人眼帘。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枚印章正是江府的私印!
见到此景,郑廉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艰难地开口说道:“江家的瓷窑上个月运出了整整三十车同批的陶土!此事下官……下官可是亲眼所见啊!”说话间,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像是生怕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一般。
与此同时,郑廉扯了下袖口,只见那靛蓝色的内衬上面绣着的花纹竟与之前崔衍遗落的那块绸布上的纹样完全相同!
一时间,何术占了上风,他面色不变,心中却在暗自窃喜。这下,我看你怎么说!
宋意弦眉头紧皱,他感觉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圈套。“这印章如此巧合,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宋意弦冷冷地看向何术与崔衍。
江晟大喊,跪着挪动了几步:“丞相明鉴,定是有人陷害下官。”
闻言,方才还在洋洋得意的何术,心情不虞了几分。他强装镇定,“丞相,诸多证据在前,不可偏信江晟一面之词。”
宋意弦却突然笑了起来,“何术,你以为本相看不出你的把戏?从一开始你带来的官银便有问题,这所谓的江府私印怕也是伪造。”
“大人且慢,”再一再二,他还有再三。他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今日,江家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
宋意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说,还有别的证据?直接呈上来吧。”
慧明和尚神色慌张地跨过那高高的门槛,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不知怎的竟被自己身上宽大的袈裟给绊了一下。
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此时,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缝洒在了他的后颈处,那块原本不太显眼的红斑此刻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泛着一种如同毒疮一般令人心悸的紫色。
“江府管家说……说这陶土要让佛像脆得撑不过三载香火!”慧明和尚颤抖着声音说道,随后便如捣蒜般地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直视前方。
随着他身体的抖动,只见他从的衣袖之中掏出一个荷包来,打开后,是满满的陶土,并不均匀细腻,还有些较大的颗粒物。
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宋意弦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他猛地站起身来,身上那件华丽的蟒袍随着他的动作拖地而过,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本相倒想请教”宋意弦的话语刚出口,殿外忽然狂风骤起。呼啸的风声犹如猛兽咆哮,席卷而来。
桌上那扇原本只是半掩着的《工部物料录》被狂风吹得豁然敞开,书页在风中疯狂翻动,发出哗哗的声响。
“景和十二年的官银,如何支付景和二十六年的工款呢?”景和十二年的官银,怎么可能用来支付景和二十六年的工款呢?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只见宋意弦那纤细修长的指尖稳稳地夹着一个装满陶土的荷包,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如同这陶……”
话音未落,他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陶土猛地砸向眼前摆放整齐的银锭之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陶土瞬间四散飞溅开来,扬起的碎屑在空中飞舞闪烁着点点金光。
“这些陶土质地偏细腻且偏黏,显然,并非出自声名远扬的江家瓷窑所用之料。”
宋意弦眸光冷冽如冰,直直地刺向着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的何大人,厉声道:“何大人能否给大家解释一下,这来历不明的陶土究竟产于何处?”
一时间,整个宫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气氛压抑得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同一时刻,位于皇宫深处的慈宁宫内,原本正静心捻动佛珠的太后手腕突然一抖,那串精心雕琢的佛珠竟毫无征兆地崩裂开来。其中第一百零八颗珠子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一般,骨碌碌地顺着地面一直滚到了太后的脚边。
“退朝~~”随着御前太监那尖锐细长的嗓音响起,这场充满火药味的朝堂对峙暂时画上了句号。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结束。
宋意弦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嵌入银锭缝隙中的陶土残渣,然后潇洒利落地转过身去。
当他与何术擦肩而过的刹那,冷声道:“尚书大人可知道,所谓计谋二字,重点在于谋划布局而非单纯的计策设计。否则,就算是再精妙绝伦、无懈可击的计划,如果落到愚笨之人的手中,也不过是一盘不堪一击的散沙罢了。您说是吧?”
此时,阳光缓缓落下,将两人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地上。
殿外,日光刺眼。
宋意弦走出大殿,眯了眯眼睛。
宣政殿前,庞大的日晷指针的影子正巧指着晷盘上标注着“大凶”的刻度。
第 23 章 危机
池华宫,气氛凝重得仿若沉甸甸的铅云压顶。室内的烛火在这压抑的氛围里也摇曳得有气无力,偶尔爆起的烛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无奈的叹息。
齐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来回踱步。他那身精致的锦缎衣衫随着他的走动带起轻微的风声,头上的珠翠也跟着轻轻晃动。眉头紧锁,朱唇也被他咬得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