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轮不到你来评判。”沈墨挣开周景川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房门,“告诉他好好养伤。至于签好的展出合同......”他顿了顿,“我会处理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景川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周景川猛地站起身,推开门。
云生蜷缩在床上,右手紧紧抓着被子。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周景川从未见过他这样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云生也总是抿着唇,将所有情绪埋在心底,映在画上。
“对不起......”周景川跪在床边,握住云生的左手,“都是我的错......”
云生摇摇头,声音哽咽:“不是你的错......我只是......”他抬起泪眼,“我是不是再也画不了画了?”
周景川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住。他紧紧抱住云生,任由对方的泪水浸湿自己胸口的布料。这一刻,他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哪怕云生一直待在国外,继续他刚刚开始灿烂辉煌的梦想。
云生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说话了。
他整日靠在病床上,望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发呆。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周景川每天查房时都会多待一会儿,试图和他说话,但得到的回应总是敷衍的"嗯"或"好"。
“今天感觉怎么样?”周景川站在病床前,看着云生苍白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云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景川叹了口气,拿起病历本记录。他能理解云生的沉默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失去右手无异于失去了生命。
他有意地没有和云生提过绘画相关的话题,但依旧无法阻止云生日渐消沉。
周景川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转身离开病房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天夜里,周景川值夜班。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病房门,发现云生正坐在床边,左手拿着一支铅笔,在速写本上艰难地画着什么。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周景川看清了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是病房窗外的梧桐树。云生的左手颤抖着,铅笔一次次从指间滑落。
“让我帮你。”周景川轻声说,在云生身边坐下。
云生摇摇头,固执地继续画着。泪水无声地滑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水渍。
周景川握住他的左手:“慢慢来,我教你。”
云生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是......”
“没有可是,”周景川微微俯身,轻声说,“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直直地望进对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云生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靠在周景川肩上,任由对方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画地勾勒着梧桐树的轮廓。
第92章 病弱天才画家(17)
夜色深沉,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云生躺在病床上,右手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无法入睡。他侧过头,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突然感觉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梦中,他站在画布前,右手握着画笔,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出任何线条。画布上一片空白,就像他此刻空洞的内心。他拼命地想要挥动画笔,却发现右手已经不听使唤。惊醒时,冷汗已经浸透了病号服。
黑暗中,云生抬起完好的左手,轻轻触碰着右手的绷带。那种真实的触感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云生?”周景川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一直守在病房里。
云生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进枕头里。他不想让周景川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但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
周景川轻轻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云生轻轻揽入怀中。云生起初僵硬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依靠,将脸埋在周景川的胸口。
“哭出来吧,”周景川低声说,“不用忍着。”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云生的泪水终于决堤。他紧紧抓住周景川的白大褂,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什么......”云生哽咽着,“为什么偏偏是右手......”
周景川的心揪成一团。他轻轻抚摸着云生的后背,感受着对方颤抖的身体。他能理解云生的痛苦对于一个画家来说,绘画不仅仅是工具,更是灵魂的延伸。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周景川轻声说,“你在医院的花园里写生,我正好路过。”
云生点点头,泪水浸湿了周景川的衣襟。那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完成作业,在医院的花园里画了一整天。周景川当时还是个实习医生,被他专注的样子吸引,驻足看了很久。
这件事,是在周景川和云生渐渐熟悉后告诉他的。
“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人一定很热爱画画。”周景川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是因为天赋,而是因为那份执着。”
云生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拿起画笔时的悸动,想起无数个日夜在画室里挥洒汗水的坚持,想起站在画廊里看到观众被自己的作品打动时的喜悦。
而现在,这一切都可能成为过去。
“我是不是......再也画不了了?”云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周景川。
周景川的心猛地揪紧。他轻轻擦去云生脸上的泪水:“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现代医学很发达,而且......”他顿了顿,“你还有左手,不是吗?”
云生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紧紧抱住周景川,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内心的恐惧。周景川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我会陪着你的,”周景川轻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窗外,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云生靠在周景川怀里,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终于感到一丝平静。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人面对。
周景川轻轻抚摸着云生的头发,感受着对方渐渐平稳的呼吸。
*
沈墨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在这里站了十分钟,却始终没有推开门。
“我这是在干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没有价值的画家,还有什么好探望的?”
可他的脚却像生了根,怎么也迈不开离开的步伐。最终,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