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正坐在床边，左手握着一支铅笔，在速写本上艰难地画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沈墨，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沈先生。”他轻声打招呼，语气疏离。

沈墨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云生左手的速写本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与他记忆中云生笔下流畅优美的画作天差地别。

“还在画画？”沈墨挑了挑眉，“用左手？”

云生低下头，继续画着：“习惯了，不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远和平淡，让沈墨莫名有些淡淡的失落。

他看着云生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站在旁边看了很久，被云生笔下那种独特的灵气所吸引。

“你知道吗？”沈墨突然开口，“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画时，就觉得你一定会成功。”

云生手中的铅笔顿了顿，但没有抬头。

“不是因为你的技巧有多好，”沈墨继续说，“而是因为你画里的那种......生命力。”

云生终于抬起头，眼神里依旧是淡漠：“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沈墨感觉胸口一阵闷痛。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梧桐树：“我是这么说过。”他转过身，“但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画画的样子。”

云生微微一愣。

“梦到你第一次在画廊办展时，手里捧着红茶，紧盯着每一个走进来的观众，眼里闪着光的样子。”沈墨的声音有些沙哑，“梦到你站在《归途》前，面对闪光灯微笑着阐述自己创作理念的样子。”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铅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云生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绪。

“沈先生，”他轻声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来看我？”

沈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那个准备好的借口。他原本想说“来看看合同怎么处理”，但看着云生苍白的脸，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生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是来谈工作的，请回吧。我现在......”他停顿了一下，“不想谈这些。”

“我不知道。沈墨最终说，“也许是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你知道吗？”沈墨走到床边坐下，“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关心只是因为你的画有价值。但现在......”他苦笑了一下，“我发现我错了。”

云生放下铅笔，静静地看着他。

“我错了，”沈墨重复道，“不是因为你的画有价值，而是因为......”他深吸一口气，“因为你是云生。”

窗外，一片梧桐叶轻轻飘落。

云生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绷带。

“你走吧，”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我需要休息。”

“好，”沈墨轻声说，“我明天再来。”

“不用了，”云生说，“我不想见你。”

沈墨最后看了云生一眼，转身离开。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云生终于忍不住，泪水无声地滑落。

第93章 病弱天才画家（18）

沈墨站在画廊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窗外，江边的夜景璀璨夺目，但他的心思却飘向了百里之外的医院。

“沈先生，”助理推门进来，“巴黎那边的买家又在催了，问云生的新作什么时候能......”

“告诉他们取消合作。”沈墨突然说。

助理愣住了：“可是......”

“我说取消。”沈墨转过身，眼神凌厉，“听不懂吗？”

助理慌忙退了出去。沈墨将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应该专注于处理云生受伤带来的损失，却总是忍不住想起医院里那个苍白的身影。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云生这些年所有的画作照片。从最初的青涩稚嫩，到后来映射了沈墨的理念，最终靠自己在国际上崭露头角，每一幅画都记录着云生的成长。

沈墨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照片，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很有天赋。”他当时对云生说。

云生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真的吗？”

那一刻，沈墨是真的相信云生会成功。不是因为他的画能卖多少钱，而是因为他眼中的那份执着。

沈墨猛地合上抽屉，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烈酒入喉，却浇不灭心中的烦躁。

他想起在医院看到云生用左手艰难作画的样子，想起云生说“我不见你”时的表情。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住。

“我这是在干什么？”沈墨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没有价值的画家，还有什么好关心的？”

可他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如果只是为了利益，他大可以去找其他更有潜力的画家。但他没有，而是每天都会去医院，即使云生对他冷眼相待。

沈墨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人了。

*

云生躺在病床上，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自从右手受伤后，他的情绪日渐消沉，心脏病好像也隐隐有加重的趋势。他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床了。周景川每天都会来陪他，但今天，他感觉特别难受。

“景川，”他轻声唤道，“我有点喘不过气......”

周景川立刻放下手中的病历本，快步走到床边：“别怕，我在。”他熟练地调整着氧气流量，手指轻轻搭在云生的手腕上，“深呼吸，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