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说话间,他又低头看向茶客:“这是栖梧山的温容仙长,郎君切莫无礼,快向仙长赔个不是。”

温容却无心计较,因为此时楼上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喊声。

她未再理会茶客与管家,回身踩向茶桌前的凳子,飞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二楼的廊中。她循声走至第一间屋前,一脚踢开了门。只见床帐内,一名女子正被四根麻绳捆住了手脚,床旁的小厮端着药碗,已强行捏开了她的嘴。

管家也在此时跑上楼,他顾不得擦脸上的汗珠,忙道:“仙长,这便是那位小娘子。她夜夜嚎叫不止,白日又神志不清,请仙长看看,是否是撞邪了?”

温容坐到床前,小厮连忙为她和澹麟端上了茶水。

温容未喝,澹麟却接过茶水。

茶汤清亮,他端详片刻,鼻尖仿佛嗅到了什么东西,动作便微微一顿。温容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他瞥她一眼,不知再打量什么,只轻笑一声,随后一言不发地将茶水一饮而尽。

温容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用手指点过面前女子的脸,动作极缓。

手指过处似有风起,女子口中的呼号渐渐小了下去。

管家紧张地盯着温容的动作,正要说什么,却见温容突然站起。她面向众人,忽然闭目吁气。

片刻之间,她睁开双眼,怒目而视,青袍随风飘舞

温容怒喝一声:“主家何在?”

管家被这变化吓得怔神,见温容仿佛神降,慌忙拉过门外偷听的鸨母,二人一同跪在了地上。鸨母手中还端着香炉,连忙磕头:“敢问小人触犯何方尊神,请神官明示。”

温容轻喝一声:“我速报司也,汝何敢以我孙女为倡?限汝三日,不放归家,吾灭汝满门!”

鸨母被吓得失了三魂七魄,忙磕头认错:“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今日便送娘子出楼。”

随着她话音落下,风声停住,温容忽而又闭起双眼。

窗外几声鸟啼,她静坐在床侧,睁开眼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鸨母,声音已恢复如常:“神官所言究竟何事,竟使二位跪地磕头,想来这位娘子的病马上就可以好了。”

二人不敢言语,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仙长神通广大,方才忽然神降,我二人已明白该做何事,有劳仙长费心。”

温容并未言语,只带着澹麟走出屋子。

迎黛楼外日头正盛,温容回头去看澹麟,正欲叮嘱几句,只见方才还好好的人现下步子突然缓慢,似乎十分吃力。

温容上前看,只见他微微弯腰,面色如三月桃花,潮红一片。她皱起眉头,正要伸手去碰他,澹麟却一闪身将长剑挡在了自己腹下,声音里夹杂着几声异样的喘息。

“师父……别近弟子身。”

温容一怔,看向澹麟的腹部。

他虽用长剑挡住几分,却到底难以掩住。玄色的外袍下,隐隐有什么东西顶起,显出一片高翘的轮廓。澹麟用手挡住眼睛,带着喘息的声音微哑:“师父,别看”

①“我速报司也……汝何敢以我孙女为倡……”一句取材于《续夷坚志》里一则有趣的故事,善良的女巫通过伪装包公附身,拯救了要被卖去做娼妓的包拯的孙女,此处化用这一故事,略作改动。速报司,道教神仙体系中阴间东岳大帝属下专掌善恶因果报应的机构。

(元好问:《续夷坚志》,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页。)

第0003章狼尾

温容不禁哑然。

澹麟却不待她说什么,几步就跑向了不远处的荷池。眼下荷花已经开败,池中只有成片干枯的菏梗。澹麟纵身跳入水中,手臂撑在岸边坚硬的石块上,自腰部以下都浸入冰冷的池水中。

温容正不解,猛然间想起刚刚他脸上的异色。

她站在岸边向下看,只见他在水中微微弯腰,一张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见温容过来,他口中压抑的喘息更甚,抬眼间一双眼眸如稚犬一般充盈着水光。

池水冰冷,他避开温容的视线,口中的哀求更甚,连声音都哑了:“师父,别看弟子”

温容虽未接触男女情事,但见状还是猜到了七八分。

她面上仍然镇定,却不由得按紧了剑,俯身下去,两根手指按向澹麟眉心。

指尖发力,她低头叹了一口气:“那茶你喝了?我在家时常说若出门在外,入口之物要谨慎再谨慎……罢了,你口中默念《清净经》,我回迎黛楼拿解药。”

男女催情之药往往药力强劲,何况澹麟是火气正旺的年龄。虽说平日修道自然能克制人欲,但久久禁欲,此刻又挨上了催情之药,更比寻常人难受百倍。温容见他这副可怜模样,也无心再指责他做事不谨慎,起身返向迎黛楼。

迎黛楼中的鸨母正在自己屋内焚香跪拜,只见温容破门而入,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方才温容神降的景象历历在目,她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妾身今日必定送娘子归家。”

温容站在窗前,落地的脚步声几不可闻:“你们奉上的茶中加了催情之药,解药呢?”

向进楼男子的茶水中添加催情之药是这几年迎黛楼做生意的妙计,大多男子心性本就不坚定,再加药石之力,便又可成一桩买卖。

鸨母额头满是汗珠,只跪地磕头道:“这……这……此药药力强劲,原是为了多成一些生意用的,故而未有解药,若男女交欢,自然……自然可……”

她声音磕磕巴巴,不敢说出剩下的字。

温容见她的样子也知她并未说假话,她上前一步,未出剑鞘的长剑抬起鸨母的下巴,低头看向她满是汗珠的脸:“你逼良为娼已是天理不容,报应自在后头。若你还想多活两日,应知该如何安置你这迎黛楼中的娘子。“

“是,是,仙长说得是。”

温容并不同她多说废话,纵身跃出了窗外。

眼下虽日头正盛,但入秋以后池水甚有凉意,何况澹麟已在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见温容回来,池中人又向后退了退,被池水浸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结实的筋骨上,宽阔的肩挡住了身后的残荷。

“鸨母说那药没有解药,但只要并非毒药便有可解之法,催情之药常常捱过去便可消解,”温容对上他潮红的脸,声音一顿,“池中水凉,可平息欲热,你现下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

澹麟低眼,视线隐晦地落在她青袍下的脚边。虽知凡人的催情之药格外厉害,但也没料到下腹的燥热和涨痛会这样折磨。他目光犹如粘着钩子,在温容看不见的视角一点点勾上她的青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