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他胸口像忽然多了一股暖流,迟疑了片刻,目光不自觉地软下来。温容不讨厌狼,那那三年前的事会不会是她不小心?不小心使出了雷法,不小心劈中了他,他只是有几分霉运,怪不得温容。

“师父,弟子没有不好受,只是这几天身上伤口疼,不敢对师父说。”

温容竟然向他解释昨日的事情,他心头忽然觉得甜丝丝的。不过温容对妖怪只怕不会也这般仁慈,没有一个修道之人会同情妖怪。他想到这里,心头的甜蜜仿佛被一盆冷水浇湿,尖牙在口中轻轻咬着舌尖,勉强地动了动唇角。

报仇自然要报的。

他把另一半的果子偷偷加到了温容的汤中,那果子辅以狼族的密咒,虽然以后温容的伤处痛处都是他受着,但温容或许会因二人体内的果子从而对他留情。不过那是对凡间女子而言,对温容会否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让温容这样如明月般皎洁的修道之人对妖怪动情,难道不算报仇吗?

“你若痛了,该说时要说,难不成我还会不管你?”

温容轻叹一口气,又想起是自己冷落他那么久,他才有痛不敢言,声音便小了一些。看澹麟的样子,他好似也不通男女之事,就因她多疑才让他心绪低迷至今,连身上痛都不敢说,哪有师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子?

澹麟低眼盯着她白皙的脖颈,不禁想起那天她身子美妙的滋味,喉咙骤然有些发紧。旁人眼中清冷似月的仙长她一声声轻呼,指尖抠着他的臂膀叫他轻一些、轻一些,连泪珠都撞出来了,白玉似的身子泛着一层薄红,叫他怎么停的下。

他呼吸颤了颤,忙移开视线。

“晏明彰去灵霄山问那受生牒的事情,这是考验之一。若他最后将事情都做完,我也要信守承诺,收他为徒,”温容沉吟道,“你你要与他好好相处,我不会因他有天资就偏心于他。”

第0036章茅娘

立冬后第一场雪下了一整夜。栖梧山满山被大雪覆盖,上下皆是银白之色,唯有玉虚观远远望去露着一点青黑。温容从屋内向外望,澹麟正在院中扫雪。今年的雪似乎比去年要大,也不知晏明彰会否因这场大雪影响了返程。从灵霄山回到碧霞村自是不远,但他有事要做,回迟些也不奇怪。

澹麟将院中的雪扫成一堆,随后将柴火麻利地码到了棚子下。雪满枝头,梅花开得正艳,听到温容出门的脚步声,他忙用那只伤手在树干上贴了贴,随后才转身看向她。

她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袄,此时还未束发,乌发似流水倾泻在身后,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好看。他多看了两眼,见她向外望,默不作声地挪到她身侧扫雪,不忘恭恭敬敬地开口:“师父,外头冷,你进去歇着。”

按照约定的时间,晏明彰该是这两日到,她本想向外看看,听到澹麟的话便低头。只见他袖口下一只手在雪中冻得发红,那手上的烧伤刚好没几日。她不禁皱起眉头:“院子里的雪不扫也罢,手冻成这个样子,去灶前烤着。”

澹麟应了一声,脚步一挪,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师父在等晏明彰?今日太冷,我扫完雪便去村口等等,若看到他回来,定第一时间向师父禀报。”

然后顺手把他宰了算完。

温容本想着他从前介意她收晏明彰为徒,所以这些日子也不再提起这件事,没想到他现在如此懂事,不由得有几分欣慰。

“昨夜下了大雪,应该会迟上一两日,不必去等着,你进屋来烤火。”

澹麟目的达成,自然乖乖点头,跟着温容进了屋子。灶前的火烧得正旺,锅中的粥里加了胡桃、松子和栗子,香气格外重。他用粥勺在锅中搅动几下,又将坛中腌好的芥菜捞上来盛到碗里。温容在一旁瞧着他做事麻利的样子,不禁又看向他那只伤手。

说来也是奇怪,他手上的伤隔三差五就会恶化,总也好不全,她看着他用伤手洗衣做饭,自然忍不住心疼。

“你手上的伤总是不好,做饭不必如此精细,我吃什么都可以,”温容隔着衣袖抬起他的手,借着外面的天光去看他的手掌,“栗子难剥,你何苦去剥它煮粥,不吃也罢了。”

澹麟长睫微颤,一面用黑瞳看她,一面抿紧了唇:“因为师父爱吃栗子。”

温容蓦然一怔。

她在吃食上要求不高,有吃的便好,只是确实也有几样偏爱的东西,没想到澹麟都记着。

“弟子……自知没有晏郎君那样的天资,不能给师父省心长脸,但洗衣做饭,我还是能做的,”澹麟语气低了低,像是怕她抛下她,“师父别不让我做这些我,我也只会做这些了。”

温容见他几日少言寡语,心里也想是因为晏明彰快回来了。如今听他这样说,心里酸涩难当,指尖的金光轻柔地覆盖到他手上,低声耐心道:“即便我收他为徒,也不会偏心于他,你是我第一个弟子,自然……不同。”

澹麟呼吸一停,抬眼看向她的眼睛。

尾巴尾巴快冒出来了。

他轻吭一声,压制下快要从身后破衣而出的狼尾,手掌轻轻碰上她的指尖。

在温容心里,他果然要比晏明彰重要。他心内的得意快要藏不住,低着头用尖牙咬着自己的舌头,心里思量着怎么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晏明彰听。他一个半路冒出来的浪荡之徒,竟然想抢走他的位置。

合该在雪天里冻死。

他正欲说什么,只听外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靠近,随后便是长长一声马嘶声。温容掀开屋内的帘子向外望,果然是晏明彰。他一身大红衣袍,在雪地里分外扎眼,从马上翻身落地,随后快步跑过来。

“仙长,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澹麟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但不好发作,脸上仍然笑着,抢在温容前头迎下晏明彰的手,拉着他的手臂进了屋子。晏明彰似是在雪地里冻着了,在灶前蹲着搓了搓手,缓了一会儿方才起身行礼:“仙长。”

“不急着,先喝口热茶。”

温容将热茶端给他,坐到了桌前。

晏明彰在灶前搓着手心暖了片刻,似乎十分急于将所知之事说出来,端着热茶坐到了温容的对面。

“这受生牒确是灵霄山道长所写。去年春天,圆山镇的柳娘子家请齐道长做道场,这阴阳二牒都是他所书,绝不会错。但他也不知为何这阳牒为何会出现在乌月镇,柳娘子请阴阳牒时尚待字闺中,圆山镇和乌月镇虽相隔不远,但寻常人都对阳牒十分看重,不会随手撇在外头,若是丢失,偏偏丢在了乌月镇,这也奇怪。”

温容听着他的话,慢慢皱起眉头。她心中早有预感此事不简单,即便是巧合丢失,那阳牒也不可能偏偏从空中落下。乌月镇因为人祭之事,外头的人已经很少再往那里走,柳娘子又还未出嫁,不会独身到乌月镇去。

“事出蹊跷,此事可能有冤情,柳娘子如今如何?”

晏明彰神色有几分复杂,一面搓手一面道:“我回来时去了圆山镇一趟,打听到柳娘子是上个月身故。我正要出镇时,却遇到镇上另一户人家在迎茅娘”

①迎茅娘,南宋少数民族冥婚习俗。

“钦廉,子未娶而死,则束茅为妇於郊,备鼓乐迎归,而以合葬,谓之迎茅娘。”

第0037章香兰

暮雪纷纷,有碎玉声。

这两日多雪,一近日暮街上人便少了许多。荷池对面的人家门口点着灯,马车徐徐停下。大门内的人正坐在影壁前喝茶汤,似有几分不耐烦,见二人从马车下来,方抬手差遣身旁的小丫头打开门。

“二娘,我二人因大雪路上才迟了些,这些还请二娘先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