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前台的女生和他打招呼:“您走啦?”
徐听寒点头:“嗯,我要回家了。”
路过小区门口早餐店时徐听寒照例进去买了些,安尧比较喜欢吃咸一点的东西,所以他们家的早餐基本上就是北方常见的几样,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之类。他每样都打包了一份,又想起昨天安尧说要喝没喝到的粥,拎着行李箱拐去菜市场买了鱼和其他的菜,打算下班回来做饭给安尧吃。
这一趟带了太多东西,布丁还没遛,徐听寒打算先把手里的东西送上去再带布丁下楼。回家时安尧还在睡,布丁窝在沙发边的垫子上,很急切地跑过来扑徐听寒的腿,绕着圈在他四周嗅闻。
徐听寒揉揉布丁的头,从玄关的储物袋上拿出布丁的牵引绳,扯着狗腿狗爪艰难套好后带布丁下楼转了两圈。布丁大概是着急见小爸爸,一路上拉着徐听寒跑的飞快,小短腿很活泼地在空中挥舞。
等一人一狗回到家时安尧还没醒。快到徐听寒上班的时间了,他换好衣服后在安尧鼻尖吻了吻:“小猪。”他又拍拍布丁的小屁股,毫不留情地将它关在卧室门外,避免它打扰安尧休息。
到警局的时间正好。徐听寒换了警服,去食堂吃了早饭。
他在心里过了一遍今天的工作内容,按照计划的下班时间他是一定来得及回家给安尧做饭的。上周吵架他说要晚点走,其实每天都恨不得坐飞机回小区观察安尧。刚和好正是如胶似漆之际,徐听寒更不可能主动请缨留下加班,回家陪老婆才是正经事。
队员陆续到齐,办公室里不时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徐听寒将要看的卷宗分类摆好就开始翻阅,有些是分局积攒了几年未破的案件,有些则是被检察院发回需要补充证据的案件。
这几年公安部对案件的破获速度和质量都有要求,刑警的机动性比较大,涉及到的工作内容繁琐,并不只包括抓捕犯人、破获罪案。就算是刚毕业的急躁的年轻人,警队的几年工作磨下来也学会耐心仔细,更别说高分通过招考、晋升飞速的徐听寒,他当队长的这两年里西平分局刑警队始终是全市警察总结会上的重点表彰对象。
又看完一本卷宗徐听寒拿着水杯站起来,看见几名队员窃窃私语着回头看自己座位的方向,和他对上目光后又心虚似的将头扭回去。他有些好奇,直接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可不是嘛,您这一早上脸上都快笑开花了,我们还以为您工作疯了,看卷宗都能笑。”队员小吴率先开口,其他队员也纷纷点头应和:“队长,今天是周一没错啊?你怎么高兴的像是明天就放假了?上周那个案子告破都没见您笑这么兴奋。”
“家里有喜事。”徐听寒言简意赅地回答,顺便敲了下队员后脑勺:“就知道看我,‘6.13案’的走访工作第二轮展开了吗?上周三带回来那个犯人听说一直审不出东西,下午王冠鹏和小吴去看看什么情况。”他装作生气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众人,“别琢磨我了,有这时间多想想没破的案子怎么破,年底咱们也不至于又被局长和书记批评工作态度不端正。”
队员们也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闹哄哄声响渐渐消失,又开始忙各自手头的工作。徐听寒不是难相处的人,管理警队算得上刚柔并济,队员们都知道他的性格,偶尔插科打诨但从不过分放松。
接完水徐听寒绕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感觉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真要说就是眼角纹路展开些,嘴角会不自觉微微上翘。镜中人像是验证般露出更灿烂的笑容,徐听寒看了几秒又将表情恢复如常,拿出手机给安尧发信息。
【老婆,早餐吃了吗?】
回到座位上又看了几行字安尧才回复【吃了。】
【空碗拍我看看。】
徐听寒查岗似的让安尧证明他言论的真实性,安尧有时候会偷懒不吃早饭,是高中那几年养成的恶习,在一起这七年徐听寒一直盯着他改,不是忙到说不了话的时候都会检查。就连吵架那一周,他都让雇佣的阿姨做好早饭送去,必须给他看安尧吃光后空盒的照片才放心。
几分钟后安尧发了张洗碗机的照片过来【在洗,真的都吃了。】
照片右下角,布丁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显然是绕着安尧亦步亦趋,进厨房也要跟着。徐听寒的眉眼都温和下来,捧着手机敲敲点点【宝宝真乖。今早有事没能给你做早餐,都是楼下买的,你要是觉得不好吃明天开始我做。今天晚上喝粥配小炒好吗?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安尧说“没有”,徐听寒就自觉退下不打扰安尧工作。
安尧办公时总是很专注,不会一心二用,徐听寒如果发出的声音太大安尧会提醒他,忙完工作再来向徐听寒道歉说不喜欢将工作时间混在日常生活里。大概一周才能有一次机会,安尧会批准徐听寒可以在工作时进书房骚扰他。
和老婆说完话徐听寒也提高了工作效率,计划趁着暂时没案子将文书工作尽量完成,为周末的请假做铺垫。
局长去市里面开会去了,徐听寒想和他聊请假的事要等到明天。他们请假要过书记和局长两关,书记人好,刑警基本请假就给,前提是要得到局长批准。在局长那里请假有些难度,可徐听寒已经打定主意必须把假请下来,上半年他基本没怎么休息过,局长就算再残暴也不能这样压榨他的时间。
他已经深刻反思了离家出走前和安尧吵架的惨痛经历,得出一些经验教训,打算最近暂时容忍安尧和于恺的接触,同时多回家陪安尧吃饭遛狗睡觉。
和安尧吵架的那天徐听寒记忆犹新,他忙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能休一天假,回家就听安尧说要去做田野调查,去两千多公里外的一个村落,还要和于恺一起。徐听寒思考了很久才和安尧说不希望他去,请求安尧能再考虑一下是否要去,没想到安尧咄咄逼人,非要徐听寒给个理由。
其实徐听寒没回几次嘴,沉默的时间偏多。可渐渐地,疲惫、心烦、忧虑和委屈全都涌上来,将徐听寒心脏撑开撑破,他像是被丢在墙角的玩偶,白色的绒絮从残破的表皮间露出。他按着太阳穴低头,在安尧说“你再这样不肯沟通我们就离婚时”突然站起来,才有了后来的离家出走。
默默在心里过了遍旅游计划,徐听寒看着时间差不多,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时安尧传来消息【晚上我去妈那边吃饭,你下班了过来?】
刚要打“好”,队员小刘冲进来:“队长,民主广场有恶性持刀伤人案,案发地点离咱们这最近,需要马上出警!”
徐听寒答应一声就往外跑。在车上他才想起回复安尧【出任务,看情况,去的话会说。】
到现场时嫌疑人已经被附近巡逻的警察控制住,身上血迹斑斑。徐听寒下车后看了眼周围环境:“幸亏是开阔地点,行人逃跑比较及时,不然还不知道要伤到多少路人。”
嫌疑人是位中年男性,中等身材,脚边一把带血的菜刀闪烁着森冷寒光。血腥味强烈浓重,在炎炎夏日迅速蔓延浮动在空气中。徐听寒指挥队员将嫌疑人押上警车,又确认一遍没有遗漏之处,和民警们一起疏散围观群众,恢复通行秩序。再回头看案发地点,取证的警员已经开始工作,徐听寒这才上车返回警局。
审讯间隙他出去点了根烟,晚上这顿饭是吃不上了。安尧不经常开车,徐听寒不太放心他在夜色中行进,嘱咐他把车扔在岳父岳母小区,晚上坐公交或打车回,实在不行他找代驾帮忙。
安尧回复了条语音,语气是不变的冷淡平静:“知道了,你忙吧,妈让我打包了一些菜,你下班饿了可以吃。”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音调和语句,徐听寒硬是听出一种难言的甜蜜。他先是责怪安尧“怎么不叫老公”,又美滋滋地回复:“好,别担心,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这次安尧没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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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徐队就是会给阳光就灿烂呀。。遥遥回消息会很认真但听寒又会觉得遥遥回的好公事公办所以总想让他多说点!!
感谢暮眠、tuncoco、papersheep、sweettea、扬敕、菜路不菜、好想吃炸鸡的打赏\(^o^)/,感谢所有宝宝的点赞收藏和评论呢,最近有点忙加上情绪状态不对不太能很好地回复大家的评论,会努力从今晚开始复健嘿嘿!!(ps:接下来的一个情节有点卡住所以最近会更的慢一点呢!)
09点
又回到审讯室时,第一轮审讯工作已经基本结束。这种恶性伤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大多存在共性,交代犯罪事实很快,给出的理由多是“报复社会”。负责审讯的是徐听寒和副队长何敬,何敬比徐听寒晚两年来警局,是个话不多但很严谨的人。审讯时他发问较多,徐听寒做补充说明和问询,很快就理出了一份笔录。
嫌疑人直接被送到看守所羁押,预备二次审讯。当街恶性伤人,三死十二伤,甚至还有一名五岁的死者,犯罪嫌疑人却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心像是铁做的,平静叙述自己从投资失败到起意再到执行的全过程,审讯室内外的警察听到时都恨得牙痒痒。
嫌疑人被押上警车后,徐听寒在警局门口照明较差的阴暗角落又点了一根烟。没多久何敬走出来,他平常不抽烟,这次却难得开口:“寒哥,给我一根。”
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滨城的夜晚温度也逼近三十五度。苦闷的夏夜没有一点风,空气中只有一股淡淡汽油味。警局不靠居民区和商圈,这个时间周围很安静,静到几乎万籁俱寂的程度。
分局门廊的几盏吊灯发着光,灯管里电流涌动声也间或可闻,濛濛光线打在何敬和徐听寒背后。何敬弹了下烟灰:“死的女孩才五岁,今天和爸爸妈妈出门玩,父母去旁边买个小吃的功夫,小女孩就倒下了。”
“那个孩子才五岁,那么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拿着刀冲过去刺向小孩的时候有一秒钟动摇过吗?这种畜生怎么配叫做人?什么狗屁报复社会,他的失败是这些无辜路人造成的吗?”何敬的语气很激动,“寒哥,我们都知道他最多就能判个死刑,可是他的一条贱命真的够给这些死者伤者抵命吗?审讯的时候你不是没看到,他那种不屑的冷漠的样子,我真想、我真想…”
何敬的孩子今年刚出生,满月时徐听寒和安尧去看望过,小女孩胖乎乎的,特别爱笑,始终抿着粉红色的唇瓣对着来往的叔叔阿姨“啊啊”地叫。何敬的愤怒情有可原,徐听寒抬起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我都明白,可作为警察,我们的任务就是抓住犯人破案,在规定的程序内让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听说所有伤者都送到市人民医院去治疗了,你让警员们买些水果鲜花送去,钱我来出。小吴说小女孩的家属已经联系上了,我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办丧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讲究,总之先准备点钱给孩子家长,下葬后我再送花和水果零食过去。”不时有车辆驶过警局门外,引擎轰鸣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响亮。明明该是最平常不过的夏天某日,却因一个冷血的牲畜永远变了质,被浸透了抹不去的血色。
何敬将烟头在手中熄灭,猩红火光在指腹闪烁一瞬很快黯淡,他捻了捻手指:“哥,怎么能都让你出钱,我也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