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出了平郡王府,郑秀又去了几家,把名单上的人都邀全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不想在自家府门前却遇上承恩侯世子了。承恩侯世子姓陆,单名一个晔,比郑秀年长两岁,他是皇后的亲侄子,小的时候也经常被皇后接入宫中玩耍,郑秀有一段时日被养在皇后宫中,与他一来二往的,便玩到了一起,要说除了宫中几个年龄相近的皇子,郑秀最熟悉的、往来最多的就是陆晔了。嗯,当然,这说的是在他刻意结交苏伯勤之前。

“我今儿出府去了,才回来,就听门上人说你在我府门前转了两圈,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前招呼,你就转身走了。我想着你莫不是有什么事寻我,立时便往你府上来了。”陆晔笑着迎上前道。

郑秀也笑了起来,把他请到了府中坐下,叫人上了茶,才道:“我这不是闲的,打算办个文会,找些人写写诗作画什么的,充一把文人雅士,也好挽回点名声来。咱俩一向交好,原想找你捧个场子,跑到你府门前,又觉不妥,也免得你为难,索性便罢了。不想竟招得你还跑了这一趟。”

陆晔教他说得直笑,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竟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咱们勋贵之家什么时候与文人雅士是一路的,你倒请得来呢?”

郑秀斜了他一眼,道:“你当勋贵之家就没有才子了?我可是请了赵词来助阵的。”

平郡王府大概是唯一在文人中享有美名的宗室勋贵了。只要赵词到场,这名气首先就打出去了一半,至于另几个家的子弟,郑秀也是挑的上进好学的那种,多是已经有了功名,最差也是个童生,只是这种较有出息的人多是家中的次子幼子或是庶子,嫡长子有爵位可以承继,反而多是纨绔。在郑秀的名单上,陆晔是唯一一个能承爵的嫡长子。

陆晔一听他请了赵词,顿时哈哈大笑,道:“难为你竟想得到他,如今他在十三道馆已是小有名气,你既请了他,别忘了把十三道馆的几个红倌人也叫上,只消得你哄了赵词给她们每人写上一首词,日后你再去十三道馆,她们必要给你大行方便。”

“十三道馆?”郑秀呆了呆,“什么是红倌人?”

陆晔看他一脸迷茫,也呆了呆,吃惊道:“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十三道馆就是教坊司下的官伎馆啊,因有十三处,便被统称为十三道馆,京中无人不知,郑秀也有十五岁了,竟然不知道,这孩子……陆晔想抚额了,果然是太后和皇帝的眼珠子,被看管得太好了,连几个皇子都去过十三道馆,而郑秀竟然连听都没听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掺一脚

“咳咳……是听曲子看歌舞的地方。”陆晔敷衍道。他可不敢充当教导郑秀人事的那个人,被太后和皇帝知道了,他担心自己会被重新教作人,到时候只怕是他的亲亲姑母皇后都救不了他。

郑秀挠了挠后脑勺,茫然道:“难道还能比宫中歌舞和乐工更好?”

“咳咳咳咳……”陆晔这回真呛着了,“各、各有千秋!”

“哦,那样啊,就照你说的,我让管家去十三道馆请几位红……红倌人来歌舞助兴。”郑秀还是很听得进意见的,既然陆晔说各有千秋,反正宫中的歌舞乐曲他也听腻了,正好听点新鲜的。

陆晔脸都绿了,连连摇手道:“别,还是你去乐府司请宫中舞伎和乐工来助兴,嗯,比较有面子,也隆重些。”

郑秀听出不对了,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就这样罢,到时候你若得空,来玩玩,若不方便,不来也没关系。”

陆晔晓得他这话没诚意,若有诚意,头一个就该邀他了,想了想,问道:“你请了哪些人?”

郑秀也不瞒他,随口报了几个名字,陆晔一听,顿时知道郑秀为什么在他府门前来了又走,这几家里,可有个对头在呢,乃是燕侯府的燕小七。

说是对头,其实陆晔和燕小七也没见过几回,连个口角都没起来,自然谈不上仇怨,承恩侯府和燕侯府也没有什么新仇旧恨,两府间的关系,大抵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当今皇后出身承恩侯府,淑妃出身燕侯府。顺带一提,淑妃就是二皇子的生母。

早些年,皇子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后宫中虽少不了波澜,但大体上还算平静,后妃们表面上和乐融融。但随着皇子日渐长成,尤其是太子和二皇子,因年纪比下面的皇子要大上不少,彼此间的明争暗斗,直接影响到后宫的平静。皇后和淑妃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一直到现今,太子和二皇子双方在朝堂上已各自成势,少不得就有人开始站队,承恩侯府和燕侯府,自然也就彼此对立起来。

于是两府的子弟,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是对头,哪怕从来没见面过的也一样。

但下一刻陆晔又回过味儿来,郑秀怎么请了燕小七?这两人以前打过一架吧,好像就是郑秀无意中放走了二皇子的爱宠,被二皇子教训了几句,结果皇帝护短护得没边儿了,连亲儿子都不能欺负郑秀,于是二皇子被罚抄圣祖训。这事儿让燕小七知道了,十分替自己的表哥二皇子抱不平,捡着机会就跟郑秀打了一架。

郑秀没输,燕小七也没赢,俩孩子当时都才只有七八岁,打得再狠又能打成什么样子,无非是一个鼻青,一个脸肿,打累了,还一块儿勾肩搭背一起睡着了。后来皇帝知道了,也是啼笑皆非,再是护短,也不好直接责罚一个孩子,只将燕小七他爹燕侯第五子燕五池叫进宫中申饬了一顿。而这,却没有影响到郑秀和燕小七不打不相识,反而打出了交情来。

只是打出来的交情又哪里有陆晔和郑秀曾经在皇后宫中同吃同住同睡来得深,所以郑秀请了燕小七就不请陆晔,岂不奇怪?

陆晔思忖着不对劲儿,这里头怕是有别的事,只看郑秀那样子,摆明了敷衍他,他也不好深究,便笑道:“你定好了日子,给我送张贴子来,若那日无事,我必到的。”

话没说满,来是不来,没个定论,陆晔回去便向自家父亲禀明了这事,承恩侯思忖半晌,才道:“到日子你便瞧瞧去,不必理会燕小七,只看荣国公究竟想做什么。如只是闹着玩儿,你便寻个借口早离,若是另有他意,你瞧仔细了,回来报我。”

说什么挽回名声,承恩侯是不信的,虽说郑秀这回出京闹了些风波,但只看皇帝那副护得不行的态度,就知道这于郑秀根本就无碍,那孩子生来受宠,有爵有禄,陪皇子读书,也多重兵法一类,可见将来多半是要在沙场上去镀金的,不会走科举仕途的路子,那要名声何用,还用得着挽回。只怕再过上几个月,便没人议论他“刮地三尺”的事了。

得了父亲的首肯,陆晔便晓得该如何做了,等郑秀派人送了贴子来,他一看上面的时间,哈哈一笑,对来人道:“那日我恰得空,告诉你家国公爷,我定然到场。”

郑秀得了回报,也是一笑,没怎么在意,只眼巴巴的等着往忠毅伯府送请柬的人回来。他费心要办这事,怎么可能漏了真正的目标苏伯勤。

他这里忙得热火朝天的,皇帝也得了消息,对昝公公笑道:“这小子又闹什么妖蛾子,朕还当他不死心,又得偷偷溜出京去,不放心才教你盯紧了他,结果,倒是朕白操心了。”

昝公公也笑道:“想是荣国公心里虽不乐意回来,但晓得陛下是为他好,便也安分了。只是他是少年人,闲不下来,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皇帝爱听这话,越发高兴,道:“你替朕记着点日子,到时候,朕给他赐幅道林子的墨宝去,教他请的那些‘才子’们,哈哈哈,教那些青年俊彦也开开眼界。”

道林子是前朝书画大家,墨宝传世不过三五,都教宫中搜罗了,外头难得一见,纵有,也是摹本。皇帝就极爱道林子的书画,不是给郑秀涨面子,他才舍不得送一幅出去。

昝公公躬身应了,又道:“听说荣国公给忠毅伯府也送了请柬,对忠毅伯府世子千求万请,说定要请了他府那位书画双绝的太姑奶奶的墨宝去撑场子,陛下这墨宝一送,荣国公必定高兴,指定要进宫来谢过陛下。”

这话又说到了皇帝的心上,郑秀打从被从靖山香雪林里被放出来,就没来见过皇帝,显见心中还生着气,皇帝又拉不下脸主动去见郑秀,心里都想死了,就叫人盯着宫门,只要郑秀进宫去见太后,皇帝便打算掐着点儿也去太后宫里转一转,偏上回他点儿没掐好,去的时候郑秀已经跑了。

“臭小子怕是心里还记恨朕呢,宫中什么样儿的墨宝没有,竟还要他去跟一个小小的伯府世子千请万求,传朕的旨意……”

皇帝本想传旨直接让忠毅伯府献上墨宝,但一转念,又太小题大做了,怕真要传了旨意,他的龙案上头又得被那些御史们的奏折给堆满,于是便又转了口,道:“你派个小黄门去,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忠毅伯府全力相助荣国公把这文会给办好,办大,办得有声有色。”

有了这道口谕,不怕忠毅伯府不出全力,到时候,那位书画双绝的太姑奶奶又岂能独善其身,要说忠毅伯府是武勋转文途,府中哪有什么底子来搞这文会,还不得靠着那位名声在外的太姑奶奶帮衬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求人

别说,皇帝还真是料中了,苏长英接了小黄门传来的皇帝口谕,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是转了文途没错,他是科举出仕没错,可他没办过文会,连参加都极少,毕竟年少读书那会儿,因他是武勋出身,人家正儿八经的文人子弟不爱跟他近乎,等到他有了功名,又一心在官场上拼搏,哪有那闲情逸志去搞什么文会,他又用不着搏名声,扬文名。

不过懵归懵,到底也是官场老油条了,脸上没表现出来,笑眯眯的与小黄门客客气气聊了几句,塞了个红封儿,旁敲侧击的打听缘由,小黄门出来前是得了昝公公的嘱咐的,自然便漏了口风出来,苏长英这回才明白,原来是因荣国公想求自家太姑奶奶的几幅墨宝撑场子给引起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还用得着说吗?当然是央了太夫人出面,求着苏太姑奶奶去。

太夫人近来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尤其是自申氏和小王氏去东宫探过苏启芳后,就越发坏了些,整日在上房里不大出来,儿子媳妇们去请安,也是十请九不见,苏长英请了大夫三日一诊,却也没什么大病,只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常有的病痛,唯用温药调理着,再用补品养着,于是近日来,府中的人参、燕窝消耗尤其多,好在伯府的家底不错,养得起。

太夫人也是惊讶无比,再一琢磨,这事儿对伯府大有好处,伯府的孙辈儿都是要读书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多接触接触,郑秀请的那些人,大多又刚好兼具勋贵与读书人的身份,再没有比这适合孙辈儿们的交际圈子了。于是勉强拖着病体,去了容溪堂。

苏太姑奶奶为人孤僻冷淡,与府中哪一房都没什么往来,只苏氏一人,因年少时受过她几年教导,方才亲近些,至于其余人等,也只太夫人得她几分敬重。因此闻得太夫人来了,苏太姑奶奶也是吃惊,忙到月门前迎了,挽了太夫人的手,到厅中坐定。

“嫂子的身子还未大安,怎的就劳师动众的,若有什么话说,叫人来请一声,我又岂会不给嫂子面子。”苏太姑奶奶一开口,就很是埋怨,这话不大中听,显是与人疏离久了,已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关切。

好在太夫人是知道她的性子,晓得她并无他意,方笑道:“我这两日方好些,趁着有精神出来走走。”

苏太姑奶奶仍是绷紧了脸,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人,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与我打什么马虎眼子,便是叨了再多的家常,终归还是要说事儿,何必把精力花在你来我往的虚词儿上。”

太夫人笑了起来,道:“这么些年,你还是这副直脾气,也罢,那我便不与你寒暄了,只说事儿。”当下便将事儿说了,末了才道,“我思忖着这是伯府小辈儿一次大好的机会,能拓展人脉,又能结交良师益友,只是咱们府上,你是知道的,没人懂这些,独你因着书画之名,反而通晓些,我知道你这些年越发的不爱动了,无事几乎不出容溪堂,可这次机会难得,我实不忍放弃,也只能腆着这张老脸,来求你出手相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