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老太君这一辈子,生了五男二女,称得上是多子多福,对得起先帝赐给她的封号。郑秀的生母刘氏,就是老太君所生的长女。然而据说老太君当年生刘氏时,遇上难产,几乎是九死一生,才将刘氏生下来,后来又调养了数年,不知吃了多少苦药,才将身子养回来,因着这个,刘氏在闺中时,并不得老太君所喜,吃穿用度都远不如她的亲妹子小刘氏。

再后来,太后觉得刘氏无辜可怜,难免多关心了些,那时太后在宫中日子也过得极艰难,又在后宫倾扎中流掉了一胎,心中十分难受,日日以泪洗面,便接了当时只有四岁的刘氏到宫中陪伴了一段时日,小人儿童言童语,最是天真无邪,竟不知不觉的开解了太后抑郁的心情,让太后重新振作起来,在宫中打拼,这一拼,就拼到了母仪天下。

自此太后便对刘氏格外疼爱,老太君也因着太后的缘故,对刘氏好了几分,母女之间不说亲密无间,倒也算是和乐融融。只是谁也没料到,刘氏生下郑秀后不久便郁郁而终,老太君那时便觉得这孩子还在娘腹中时,便克死了生父,出生不久,连生母也克死了,是极不吉利的,便懒得理会,任由郑秀在建平侯府里,反正没了父母,也还有叔父婶母,郑秀姓郑,又不姓刘,何必管他。

也正是因着凉国公府的不问不管,让先建平侯的兄弟们越发动了心思,这才有了后来郑秀在襁褓中差点被乳母失手摔死,太后看不过眼,把他接进宫中养了几年,才放出来结果又中了毒的事。皇帝因此大怒,把先建平侯的两个兄弟折腾得不轻,太后也十分生气,把老太君叫进宫中训斥了一顿,若是老太君肯多看顾点,先建平侯的那两个兄弟何至于敢如此大胆。

吃了这顿训斥,老太君这才对郑秀好了些,时不时的让人给郑秀送些东西,也常叫郑秀去凉国公府里与表兄弟们一起玩。

这些事,郑秀虽然年纪轻,但早已看得明明白白,心里知道老太君与他是不亲的,后来又肯亲近了,也无非是因他得了太后和皇帝的宠爱,与那些一心巴结他的人几乎没有区别,或是因老太君是长辈,连示好都带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教人腻歪透了。因此,除了逢年过节做些面子工夫,郑秀平素是不爱登凉国公府的门的,不然,他今日忽来,凉国公世子也不会惊讶成这个样子。

凉国公府极大,饶是凉国公世子和郑秀没有耽搁,走到老太君住的院子,也走了足足一刻,方才到了院门口,早有丫环远远瞧见了,一路便往里报了去。

“世子到,表公子到。”

立时便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衣少女快步从老太君的屋里出来,一路笑着迎向门口,刚刚好便在门上迎着凉国公世子和郑秀,干净利落的施礼问安。

“世子安,表公子安。快跟我们来,老太君已问了三回,盼着你们眼都快把门帘都盼穿了。”

郑秀眼也没抬,径直往里走,凉国公世子笑道:“这是祖母身边的罗暖、罗晴,一对儿双生姐妹,能说会笑,善解人意,极得祖母的欢心,平素我都要让她们几分,惹了她们不高兴,祖母便也不高兴了。”

郑秀听着他这话别有意图,便冷笑一声,道:“你这府上倒也稀奇,竟让下人骑到主子头上了。”

凉国公世子顿时尴尬了,道:“与你说着玩儿,哪里就当真了,无非是她们是祖母的人,我们小辈儿敬着些,也是因着孝顺敬爱祖母的缘故。”

他故意抬举这两个丫环,原是想引起郑秀的注意,少年慕艾,罗暖、罗晴不仅生得俏丽多姿,更难得的还是一对儿姐妹花,最是吸引人不过的。府里头打她们注意的人多的是,只老太君一直不松口,现下竟派了这对儿姐妹花出来迎郑秀,凉国公世子就明白了老太君的用意,有心配合一把,奈何郑秀却与寻常少年不一样,再好的颜色他都不抬眼瞧,反而挑着规矩上的错儿,倒教凉国公世子面上无光了。

罗暖、罗晴素来被人捧着哄着,论风头,比这府里的庶出女儿还更劲些,何曾被人这样的无视与贬低过,顿时俏脸涨红,眼中透着水汽。

“我等姐妹何曾得罪过表公子,竟这般贬低于我们?”罗晴含泪拦在了郑秀前头,要讨一个说法。

“这等没有规矩的下人,大表哥要留着过年么?”郑秀只是不理会她,转头又看向凉国公世子。

凉国公世子只得苦笑道:“且看在祖母的面儿上,表弟休与她们计较。”一边说一边挥手教罗晴退下。

然而罗晴是个被娇纵坏了的性子,仍是不服气,偏道:“世子,我何曾做错了什么,表公子这般给我们姐妹没脸,您竟也置之不理么?”

凉国公世子原也爱这对姐妹花的颜色,素日对她们都是和声细语的,此时竟也烦了她们的不知好歹,皱眉道:“十分放肆,还不与本世子退下去。”

到底看了老太君的面儿上,没叫人过来拉她们下去,只语气严厉了些。

罗晴何曾受过这个,顿时满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罗暖忙搂了她,软语相劝,只是声音哽咽,竟也是无比委屈的模样儿,十分的楚楚可怜。

凉国公世子顿时但心软了几分,叹口气,正要劝郑秀对这两个俏婢软和些,不想郑秀此时脚下一转,竟又往回走了。

“表弟……表弟……你这是做什么?”凉国公世子一愣,忙追了上去。

郑秀冷冷道:“今日教人败了兴致,我心情不好,恐要恶了外祖母,改日再来罢。”

凉国公世子顿时呆住,待郑秀几乎跨出了院门,他才蓦然惊醒,三步两步的追了上去,道:“表弟……表弟你慢些,听我说……唉,留步……留步啊……”

但郑秀是什么人,成心不让他追上,他又怎么可能追得上,凉国公世子又没有受过梅花卫的特训,一路追到了二门上,哪里还有郑秀的身影,只能垂头散气的回来禀报老太君。

老太君好容易盼得郑秀主动登门,不知准备了多少手段来拉拢这个外孙子,哪里晓得头一招美人计就折了,气得直拍桌几,道:“真真是丧门星,给脸不要脸的……”

却也不晓得是骂罗暖、罗晴两个,还是骂郑秀,当年刘氏未出阁时,老太君见了她就烦,每每骂她,也是用的“丧门星”之语,想来还是骂郑秀的多。

第一百二十三章馊主意

郑秀出了凉国公府,转道就去了离得不远的承恩侯府,但没进去,想了想,拐去了隔了两条道的宗室一条街,那边儿也有个他名单上的人家,平郡王府,郑秀盯上的是平郡王的嫡次子赵词。

平郡王府虽说是宗室,但与皇室这一支离得有些远了,历代平郡王都是典型的富贵闲人,却又不是游手好闲的那种,平郡王府出过诗圣王爷,画圣王爷,棋圣王爷,还有一位金石大家王爷,这在纨绔横行的宗室里,简直就是独树一帜的奇葩。难得的是,几代平郡王妃都是善于理家的,把平郡王府打理得蒸蒸日上,几代王爷愣是没能败完,反而府里的库房还越来越充实,底蕴越积越深。

因平郡王府确实不是有什么雄心大志的,所以平素都低调得很,平郡王府的几个儿子,也不像其他宗室子弟那样,对郑秀这个皇帝的宠儿百般巴结,反而让郑秀对这家人有些好感,有一段时间拉着赵谨故意跟平郡王府上的几个公子往来了一阵,关系称不上多好,但好歹也是能一起玩的。

那张名单郑秀本想把赵词列在首位,但他跟凉国公府的老二关系更好些,而且对刘二的品格性情也更了解,可惜老太君出了一手烂牌,愣是让郑秀改了主意,刘二为人再好,有那么位祖母,日后少不了要生事。

至于承恩侯府,显贵不用说,承恩侯世子也是极有本事的人,禀性方正,算得上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但郑秀心里也清楚,以裘家的家世,想配人家侯府世子,说句太勉强都是亏心的,他把人列上名单,也就是个想头,但怎么想也觉得没机会,所以干脆就弃了,直接来寻赵词。

平郡王府虽然在爵位上比侯府更高得多,但平郡王府择妃,一连数代都是从四品以下的官宦中挑选,甚至平民出身的郡王妃也是有过的,端是只择贤良不看家世,反而是还有些希望。

赵词人如其名,生性喜好填词作诗,虽说年纪不大,但却已立志要成为一代词圣,前些时候他淘到了一本词话集,正关在书房里整日研读,整个人都入迷了,听门上报郑秀来了,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郑秀是谁。

“快快有请。”

也算是熟人了,赵词没跟郑秀讲什么客套,直接让人将他请进了书房里。

“今儿刮的什么风,竟将你吹到了这里来。”赵词是个生性洒脱的脾性,见素来不爱串门子郑秀竟然主动登了平郡王府的大门,禁不住调侃了一句,调侃完了,才后知后觉的问道,“咦,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郑秀离京后,几乎日日都是京中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平郡王府再怎么低调,也能听到些传言,连沉迷词话的赵词都听了一耳朵,可见那些传言闹得有多凶。

“有几日了,只是一直不曾出门。”郑秀不欲与他谈论这个,随口带过,拿起赵词扣放在书案上没来得及收起的那本词话集,翻了几页,便兴趣缺缺的放下。

“你还整日里研究这诗词小道,可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大作?”

赵词全不在乎郑秀贬诗词为小道,因早知郑秀是喜武不喜文,立志要同先建平侯一样,沙场上建功业的,要让这样的人体会诗词中的大好风光,无易于夏虫语冰,不可论也。

“纵有大作,给你瞧了也是对牛弹琴,平白糟蹋了我的心血。”

郑秀才不计较他话中满满的损意,笑道:“我正打算办个文会,需寻些能诗善词的人撑一撑场子,特来邀你。你若有大作,也多些底气,若没有,也趁早说,别到时候怯了场,怪丢脸的。”

赵词到底是少年,没经得住他这一激,道:“这是什么话,有我在,你也不必请别人了,我一人,便足以替你撑起场面来。”

“哈哈,那就一言为定。今儿来得匆忙,我没带请柬,改日叫人给你送来,可记着你的话,千万别怯了场。”

郑秀目的达成,说走便走,一阵风的去了,倒把赵词晾得愣了半晌,禁不住问左右道:“我可是上了他的当?”

左右小厮哪里敢应这话,连连摇头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