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这时边上又走来一个管事妈妈,福了福礼,道:“雍容院都打理干净了,大姑奶奶与三位表小姐一路辛苦,且先去院里梳洗松泛,才好去给太夫人请安。”

苏氏冷眼瞧了瞧她,也是认得的,是她大嫂子申氏的陪房李顺儿家的。她未出阁时,与这位长嫂之间就有些不和,如今守寡托庇娘家,少不得要在申氏手下讨生活,看着申氏的脸色,也难怪李顺儿家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要不是太夫人还在,恐怕这态度还要再差上七分。

“辛苦大嫂了。”

苏氏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性,虽然此番托庇娘家,却也自有底气,也是不冷不热的向李顺儿家的表达了一下对申氏的感谢,雍容院可不小,那是她出嫁前的闺阁,前后三进的院子,朱墙碧瓦,雕梁画栋,说有多精致华美就有多精致华美。

当年苏氏出嫁后,雍容院就空了下来,她随裘一鸣离京前一年,申氏正好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元芳,满了周岁,申氏就看上了雍容院,想给苏元芳住,却被太夫人给驳了,只空着雍容院,说等苏氏回娘家小住时还用得上。申氏私底下恨得牙都痒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出了嫁的姑奶奶还霸着娘家院子的,就算回娘家小住,那也是客,该住客院。

苏氏虽知此事,却并没有理会,如今一句辛苦大嫂,听着倒像是讽刺了。李顺儿家的是申氏心腹,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心下也是暗恨,回头一定要添油加醋的禀报给夫人。

第四章入宫

闲话不表,却说那杏霖堂中,郑秀终于睁开了眼,意识还有些模糊,就看到赵谨的脸在眼前不断的放大,然后停在半尺外,露出惊喜的表情。

“阿秀,你醒了。”

“四哥,我怎么了?”郑秀有些懵懂。

赵谨,就是四皇子,见他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身上也不再冒冷汗,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扶着他坐起来,道:“你晕倒了,差点摔下楼去,要不是我手快,你这脑门儿啊,早就开花了。”

说着,他在郑秀的脑门儿用力的揉了几把。

郑秀格开他的手,不悦道:“别揉我的脑袋。”说完,又愣了一会儿,“我晕了?我怎么晕了?”

赵谨摊摊手,道:“我怎么知道,这里的大夫医术不精,硬说你气血两旺,身体没毛病,哼,要不是张太医赶过来,也说你没事,我一早砸了这里的招牌。对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突然晕了,是不是那年中的毒……不行,你还是跟我回宫里,让太医们再好好诊诊。”

“用不着兴师动众的,我没事。”郑秀伸伸胳膊弹弹腿,感觉良好,一点儿不舒服的地方也没有。

“有事没事你说的不算,总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就跟我走吧,不然回头皇祖母和父皇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四哥我……”

赵谨露出一脸哀色,可怜他这个亲儿子亲孙子,在太后和皇帝跟前还不如郑秀受宠,郑秀出了这档子事,消息早传回宫里了,要不把郑秀带回去,让太后和皇帝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那后果……反正赵谨一点也不想知道。

郑秀看了他半天,道:“四哥你这张脸,装可怜一点也不像。”

赵谨一拳敲在他的脑门上,怒道:“以后别想我带你出来玩了。”

郑秀:“……”

总之威胁也罢,哀求也罢,赵谨是连拖带拽的把郑秀拖上了马车,在侍卫的簇拥下,一路往宫城方向驶去。

一进宫,就看到建平伯满头大汗的跪在宫门口,郑秀透过车窗,与这位三叔对视了一眼,漂亮得不像话的面容上,那淡淡的笑容瞬间冷凝下去。

“阿秀……”建平伯跪行几步,想要叫住郑秀说几句。

赵谨却一伸手,扯上窗帘,冷冷道:“不用理会。”

郑秀的生母刘氏,出身凉国公府,为凉国公嫡幼女,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刘氏死时,郑秀还在襁褓之中,皇帝将他交给建平侯的亲弟郑河晏抚养,打算在郑秀周岁时,封他为建平侯世子,谁知道就在郑秀满周岁之前的三天,出了大事,他的奶娘在抱着他喂奶的时候,失手将他摔在了地上,要不是有个丫环反应快,及时扑上前当了肉垫,郑秀的小脑袋就磕在了石阶沿上。

皇帝闻讯大怒,将郑河晏狠狠训斥了一通,太后也心疼这个襁褓之中就失去双亲的外侄孙,将他接进了宫中抚养,直到郑秀年满九岁,才让他回了建平侯府,也是因自幼就与皇子们长在一处,所以郑秀与几个皇子都亲近,皇帝特许他与皇子们兄弟相称,不许见外,所以郑秀虽然不是皇家宗室子弟,但却能直呼皇子们为兄。

谁知郑秀回了建平侯府不到半年,就被人下了慢性毒,如果不是发现得早,恐怕不出三四年,必死无疑。

皇帝这下真的是雷霆震怒,调查之下,竟是郑河晏的夫人黄氏,因觊觎爵位,暗中下的毒,皇帝当即处死黄氏及其所生之子,流放了郑河晏及其他庶出子女,又以教女无方为由,罢免了黄氏之父的官职。至于建平侯的爵位,因是惹祸之源,先建平侯又是战死,属横死之列,皇帝深以为不祥,索性就另赐爵位,封郑秀为荣国公,因本朝有未成年不得袭爵的法令,皇帝还亲自为郑秀加了冠,以示小小少年已经成年。当然,建平侯的爵位还在,皇帝挑了庶出的三房郑河清出来,降等袭爵,成了建平伯。

此事尘埃落定后,外面却隐隐有些风声,说当年郑秀被奶娘摔了,还有中毒一事,都是三房为了爵位陷害二房,黄氏冤枉,郑河晏无辜,皇帝也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只是并无实证,何况皇帝也不觉得郑河晏这一房真的无辜,稚子幼小,谁能保证郑河晏对爵位就真的无心?反正,建平侯府,除了已经死去的建平侯夫妻,和郑秀这个小可怜儿,就没一个是好人。

给皇帝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建平侯府哦不,现在是建平伯府了,哪里能得好儿,总之,郑河清虽然得了爵位,可在外头名声坏了,在皇帝心里又上了黑名单,本来做得好好的官职,也一年三迁,越迁官位越低,最后索性因考评不佳给免了职。到最后,除了一个空有名头的爵位,竟是什么好儿也没有落着,就这还不算,以后但凡郑秀有个头疼脑热的,建平伯就得上宫门口来跪着请罪,皇帝才不问情由,总之,郑秀不好了,你们这一家子就谁都别想好。

今天郑秀在牡丹楼好好儿的观看龙舟赛,竟然突然就晕死过去,还差点儿摔下楼去,消息传到宫中,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可怜儿又中毒了,要么就是上回中的毒,余毒未清,又发作了。不管是哪个可能,这帐都得算到建平伯头上去。

见马车连停都没停,就从身边快速驶过,建平伯颓然的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闪过一抹怨毒愤恨。就是因为郑秀,建平伯府在京中早就跟笑话一样,甚至还有好事的纨绔专门设了盘口,就赌他哪天又会跪在宫门口,要跪几个时辰。

这一切,都怪郑秀,一个稚儿,寸功未建,有什么资格承爵,这位爵位本就该是有能者居之,皇帝无道,偏宠小儿,害得他空有雄心壮志,却毫无施展的余地,还要任由他人作笑谈,可恨可恨可恨之极。往年就罢了,如今皇帝渐老,皇子们日渐长成,朝中局势也一日比一日诡秘,他已看到其中隐隐波澜,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建平伯府会于风云中冲天而起。

“你这三叔不是好人,以后路上遇到,你不用理会他。”

那边,赵谨还怕郑秀会顾虑血脉亲情,认真嘱咐。当年皇帝封郑秀为荣国公的时候,就已经让郑氏族长做主,给建平侯府的几房都分了家,如今郑秀独成一支,自己当自己的家,就算不理会建平伯,也不会被人说不敬长辈。

郑秀比赵谨更清楚建平伯是个什么东西,见赵谨还怕他不懂,在那里耳提面命,关心爱护真真切切从心底里发出,冷凝的面色不由得缓了缓。

“我知道,四哥放心。”

第五章安排

说话间,已是下了马车,上了肩舆,一路奔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太后和皇帝已经坐在殿下,等得心急,郑秀还待行大礼,就被皇帝一把提起衣领,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了罗汉榻上,随后,七八个太医围了过来,轮着番的给他把脉,又合计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报到皇帝那里,还是两个字,没事。

屁事没有,荣国公的身体好着呢,虽然当年因中毒而导致体质虚弱,可那毒早就清了,这几年常年人参燕窝的补着,那点虚弱也早给补回来了,而且年纪小小的荣国公又练武不辍,别看他生得漂亮,有弱不胜衣之态,其实身上一摸,结实着呢,那身体比一般人还好。

皇帝,号延丰,延丰帝听了太医的话,勃然大怒,指着鼻子骂道:“妈的你们一群老混蛋,好好的人突然晕了,你们竟然跟朕说阿秀没病,当朕是傻子不成。”

皇帝心情是真不好,也真急了,不然不会爆粗口。太医们吓得老脸发白,齐刷刷跪下了两排。

“臣等无能……”白发苍苍的太医院院使眼泪都快下了,他这一把老骨头,虽说已经疏松,可当了几十年的太医,有病没病他还是能把出脉来的,实在是没病啊。

“表舅,您就别为难他们了,我真没病……就是太阳底下晒久了,一时眼发晕,不怪太医们,要怪,您怪太阳去。”

郑秀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七八个太医,全是上了年纪的,吓出个好歹来,那是他的罪过。

延丰帝让他给逗得气笑不得,指了指他,道:“你倒是给朕出了个难题,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叫舅舅,什么表舅表舅的,生分。”

煌煌天日,为天表相,他虽为皇帝,可也不能下诏怪罪太阳,知道的是太阳不好,晒晕了他的表外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皇帝疯了呢。

“舅舅,我真没事儿,要不,我练枪给您看。”郑秀拉着皇帝的衣袖,一边儿装痴卖傻的撒娇,一边儿跃跃欲试的想活动手脚。

“你省省吧,再晕一回,你是想吓死太医们,还是想吓死你姑祖母和朕。”延丰帝一把将这不安分的小子给按回榻上,回首对笑看着这边的太后道,“这小子就扔在母后这儿,别让他跑了。”

太后笑道:“阿秀是个猴儿脾性,哀家老迈,可看不住他,让四小子留下帮帮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