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俩就一边看一边写小抄,专抄产后调理那些,裘怫更是着重注意了调理所用的那些药材,琢磨着可以研究出几样药膳来。
苏氏一直没回来,这府中姐儿俩当家,也没人能管她们,就这么一抄抄到夜深,抄得云姨娘都来寻人了,姐儿俩才各自散了睡觉去。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到次日一早,裘怫忍不住又派人去了承恩侯府,这边人才前脚出门,那头便有苏氏派人回来报喜,昨儿大半夜,世子夫人终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重七斤九两,母子均安。
裘怫立刻打赏了一个红封,笑问道:“是子夜前生的,还是子夜后?”
“回二姑娘,是刚过子夜时生的。”
那就该算是今日,三月初三,哎哟,这可是大大的好日子,俗话说,三月三,生轩辕,轩辕就是黄帝,大侄子与黄帝同一日寿诞,大吉大利,富贵长命。
姐儿俩都高兴得不行,可惜今日她们还是不能去看长姐和大侄子,只能各自捡了一样贺礼,派人送了过去。
苏氏在承恩侯府待了两日才回来,去时焦急匆忙,回来时却是喜气洋洋,还给姐儿俩带回来一篮子喜蛋喜饼,又往左邻右舍去送,听着声声恭喜,可算是热闹了好阵子。
到第三日,苏氏这回终于带上姐儿俩,又往承恩侯府去了,今天洗三,小娃娃可以抱出来见人,裘怫和裘怡早做好了小婴儿的肚兜衣裳小鞋小帽什么的,通通都带了去,还特地抓了满满一荷包的金银锞子,给自家大侄子添盆。
喜婆把小婴儿脱光了放入温水里,刚出生的小婴儿又红又皱,卖相并不很好,但长了三日,却又比刚出生时好看些了,加上姐儿俩见到大侄子满心的喜欢,一层滤镜加上去,更是哪儿哪儿都白嫩嫩,好看得不行,心里稀罕得不得了,按奈不住,等洗三礼一成,大侄子又被抱回房去,姐儿俩就手牵手跟着一起跑了。
先去看望自家长姐。
裘慎刚生产,人还躺在床上,很是无力的模样儿,但却容光焕发,精神头儿还不错,见到姐儿俩进来,忙便让已经做妇人装扮的魏紫扶她半倚在软枕上,然后冲着两个妹妹招手笑道:“你们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裘怡腿脚快,立刻就占据了最接近裘慎的位置,脆声道:“长姐,大侄子呢,快抱进来,让我也抱抱他,哎哟,方才我瞧见他了,生得可真好,眉眼像极了长姐呢,嗯,下巴像陆姐夫,鼻子像我。”
真真是稀罕得不行的样子,竟连鼻子像她这样的浑话也说了出来。
裘怫没裘怡这么会说话,只在旁边静静笑道:“恭喜长姐,喜得麟儿。”
裘慎眉眼带笑,道:“孩子让奶娘抱去吃奶水了,一会儿就抱回来。”一边说,一边看着裘怡,“让你抱个够,可不许说手酸不抱了。”
裘怡用力点头,她这么稀罕大侄子,抱上一天也不会嫌累。
“长姐,大侄儿可起名了?”裘怫又问道。
裘慎笑道:“大名还没有,你们姐夫说这名字得他祖父来起,乳名儿却是有了,就叫福哥。”
裘怡拍掌道:“这乳名好,有福气的小哥儿,俗话说三星福禄寿,以后二姐生的侄儿乳名就叫禄哥,我生的乳名就叫寿哥,咱姐儿仨把福禄寿三星都聚齐了,岂不是大吉大利又……”
她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裘怫啐了一口,恼羞道:“胡说什么呢。”
裘慎却是笑得差点从软枕上滑下去,她这小妹妹,真真是口没遮拦,大姑娘家家的,还没有出嫁就什么话都敢说。
裘怡一向是有些怵自家二姐的,被啐了也不敢还口,只敢在嘴里咕咕囔囔的,却含糊得让人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裘慎笑够了,见幼妹这模样儿怪可怜的,便对裘怫道:“你也别对她凶,虽说这话不该她说,只这里就咱们姐妹,这话听了也无妨,再者,我倒觉得燕燕说的也不错,咱们姐儿仨就凑个福禄寿三星,也是吉兆。”
裘怫面红耳赤,道:“长姐你就宠她吧,看她嫁了人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口没遮拦。”
裘怡离出嫁还有大半年呢,加上一惯的眼空心大,自然不能体会准新嫁娘心中的羞窘。
第四百三十八章 金玉良言
裘慎还难得看到裘怫这么不冷静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一阵,这回笑完了,奶娘正好抱着福哥进来,裘怡一瞧,赶上前去就逗大侄子玩去了,再不理会两个姐姐。裘慎便也正好拉着裘怫说话,便干脆把她们都打发去了外间,连伺候的下人都一并挥退了。
“原本预计的产期要迟一些,我还想着能赶上喝你的喜酒,却不想福哥性急,愣是要早些出来见人,结果……卿卿,你出嫁之时,我不能回去为你送嫁了,有些私密话,今日我便先与你交待了。”
“长姐您说。”裘怫立刻洗耳恭听。
裘慎轻笑一声,道:“无非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是我嫁与你姐夫这几年的体会,我知道这些话,母亲也会与你说,但母亲与父亲……”
说到这里,裘慎语气一顿,苏氏与裘一鸣夫妻鸾凤和鸣时,她还没出生,自然没见过,等她知事时,裘一鸣和苏氏之间已经是相敬如宾,彼此间有夫妻之礼,却无夫妻间那种旖旎之意了。所以她觉得,苏氏能教给裘怫的,恐怕和当初她出嫁时教的一样,都是如何的相敬如宾,可真正的夫妻不该是这样的。
所谓长姐如母,裘慎自然也就操起了这一份心,也顾不上什么不好意思,她只希望自家妹妹、妹夫也能如她和陆晔一样,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同样的话,今日她和裘怫说,他日自然也会跟裘怡说,两个妹妹,她都是一样的关心爱护。
裘怫听裘慎的话一起头,就知道要说什么了,这些话都是金玉良言,虽然挺教人不好意思的,但她还是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听了。只是听到裘慎在说到父亲与母亲时明显语气打顿,她脑子一转,立时猜出裘慎的未尽之意,想到那其中多与她的生母相干,一时心中别扭,脸色便有些不大自在了。
这时裘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多想,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遇到了对的人,便什么都是好的,不好的,你也愿意去迁就,遇到了不对的人,便是处处皆好,可又哪里入得了眼,进得去心。卿卿,你惯是个多想的,这夫妻间的事,却往往最怕多想,想着想着,就容易想岔了去,无非是四个字,关心则乱,有时候便是一想就能明白的事,因这四个字,便也不明白了。所以我要提点你的,也就在这上头,与其多想,不如多问,夫妻之间,把话都说明白了,便不会有什么误会心结,否则,一个误会连着一个误会,一处心结不解,便处处是结,最后结成了网,生生困死了自己。两情相悦之后,便是两心相知,你与郑妹夫,不要只做到前者,却忽略了后者。他是个没有长辈提点的,有时候犯了糊涂都不自知,在这上头反不如你,有母有姐,所以成亲之后,你对他更要多包容些,多些耐心。”
裘怫静静听着,将这些话在心里品了又品,琢磨了又琢磨,字字良言,皆是金玉,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生生憋红了眼圈。
“好啦,今日是福哥洗三,可不作兴哭的,快把你的红圈儿收一收,赶紧去抱抱你侄子去,不然下回想抱,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裘怫被裘慎的话给逗笑,道:“总归是我侄子,我想抱还能不给抱不成,长姐尽唬我。”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起身去了外间。说来她没半个月就要出嫁,新嫁娘必定是极忙的,各处要熟悉走动,荣国公府又没有长辈,她一嫁过去就要接手整个府里的中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抽得空儿出来,裘慎这话其实说得极是,下回想找机会抱一抱大侄子,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从承恩侯府回来,裘怫难得的失眠了一夜,她一直在想裘慎的话,两情相悦之后,便是两心相知,唯有如此,两情方能天长地久,她和郑秀之间却似乎并不是如此。
回想她和郑秀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裘怫隐约有种感觉,她与郑秀,仿佛是生而互知,在两情相悦之前,便已是两心相知。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陌生的两个人,为何会两心相知?莫非这就是常人口中的命中注定?
她思来想去,也是不得其解,辗转反侧,自然毫无睡意,脑子里的思绪不知怎的一岔,就岔到了生母与生父的身上。她的亲生父母,倒是两情相悦在前,可惜,却没能走到两心相知这一步,所以才走到了那令人不堪回想的结局。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重蹈父母的覆辙,绝对不……她是懂得郑秀的,她相信他会对自己一心一意,纵然将来他们有了儿女,她在郑秀心中,也必是独一无二,谁也夺不去她在郑秀心中的地位。
是的,她信,并坚定不移。
带着这最后的念头,裘怫才终于朦胧睡去,而这时外头隐约已经有了鸡叫,她根本就没睡踏实,天光就已经大亮。
从裘怡那屋里传出嘈杂的声音,小姑娘不知在捣腾些什么,裘怫揉着眼睛,在葛覃的服侍下擦了把脸,才觉得脑子清醒了点,不由问道:“她做什么呢?大早上的难道在搬家?”
这么大的动静,别说是相邻的她,只怕住在主屋后头的云姨娘都能被吵醒。
葛覃抿嘴笑道:“三姑娘在找她幼时的玩具,说要送给福哥小公子去玩,把屋里头的几个大箱子都搬到院中了,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