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皇帝见昝公公偷笑,也知道自个儿这理由没什么说服力,轻哼一声,只当没看见,过一会儿,却让昝公公到御药房里挑了许多打熬筋骨的补药和活血化瘀的药酒,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金创药给郑秀送了过去。

昝公公领了圣命一路摇头叹息着去了御药房,皇帝对荣国公的恩宠,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他也希望郑秀在建章营好生磨砺,将来成为像先建平侯那样顶天立地、护国安民的绝代良将,方才不负圣上。

郑秀收到昝公公送来的这些药,眼睛一酸,差点儿就掉下泪来,等到三场考核一过,他顺利考入建章营,这才收拾得整整齐齐跑到宫里去哄皇帝开心。

哪里晓得皇帝这回却不肯见他,任他在外头站了整整一日,郑秀晓得自个儿这回是真的让皇帝伤心了,也没什么怨言,在宫门落锁前离开,到了次日,又跑过来自愿罚站。

如是一连三日,皇帝始终没见他,郑秀也乖乖的认罚,舅甥两个这一出“负荆请罪”玩得开心,外头不知内情的人却是以为圣宠不衰多年的荣国公,终于失宠于皇帝了,一下子传得纷纷扬扬,都说荣国公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全是靠了皇帝的宠爱才有以少年之身而居国公之位的荣耀,眼下失了宠,他这国公也就当到头了,哪怕爵位不失,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如今又落到了韩期的手里,这位上将军一向不喜勋贵纨绔,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郑秀。

这流言一出,就尘嚣日上,除了郑秀平日盛宠太过,着实是招了不少人眼红嫉妒之外,也少不了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有意落井下石,比如说,因为郑秀而被皇帝不知道罚跪宫门多少回的建平伯,再比如说,和郑秀素有嫌隙、近日又嫌隙加深的二皇子,再有一些往日想巴结郑秀但却巴结不上以至于暗生不满的鸡肠小人。

裘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个流言,拜闺学所赐,她如今消息灵通得多,可不必再从裘怡那里打听,自花朝后,闺学里就来了十几位学生,加上她们带着的服侍丫环,每天上午大几十号人,不上课的时候就聚在一处叽叽喳喳,裘怫做为主人,少不得要招呼着,你这里听几句家常,她那里听几句新鲜,当真有种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感觉。

然后她就觉得有些不好起来,怪不得最近一段时日,都不见郑秀往裘家来了,连招福那只黑猫儿,打从花朝那日送了香囊来之后,都再没到她这里蹭小鱼干吃。

其实裘怫并不知道,郑秀不是没来,而是来了几回都让苏氏给挡了,更严令门上不许把这事往姑娘们跟前说,因此裘怫一无所知。

至于招福没来,那是许嬷嬷收到裘怫让静女送过来的香囊,就给郑秀送了回去,顺带还严厉的教训的郑秀一顿,让他明白私相授受的严重性,直把郑秀训得狗血淋头,连连认错,然后再没敢让招福当信使。

再然后,就是郑秀忙着考建章营,真心是没工夫过来了,只打算等忙过了这一阵,他再撺掇着陆晔去约裘大姑娘出门踏青,他跟着蹭光,也就能和自家的小姑娘解释一下缘由。

主意是打得挺好的,可万没料到他和皇帝之间闹了一出,引得外头流言不断,竟然无端端的,让裘怫替他担心起来。

然而担忧归担忧,却是丝毫不敢露在面上,更不敢向人询问,这种种烦忧憋在心里,竟是扰得裘怫一连几日不能安眠,纵然心绪不敢表露在脸上,却也掩不住眸中血丝,眼下青黑,只好用脂粉细细抹了以遮人耳目。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心绪

只是遮得住旁人的耳目,却遮不住贴身服侍的丫环的耳目,静女心细,葛覃虽大大咧咧却也不是马虎之人,俩丫环头碰头凑到一块儿一合计,多少就猜出了几分来。葛覃便想着自个儿去找小允儿打探打探,被静女敲了一记毛栗。

“这种事情,怎好再与旁人说道,若有一丝儿风声露出去,姑娘还怎么做人?”

葛覃一想也是,揉着脑门儿没敢说话。

静女捅捅她,道:“你拿些小鱼干装在袋子里,挂到招财脖子上去。”

葛覃茫然道:“做什么?”

“四脚猫儿爱跑,试试它能不能遇上招福,有小鱼干勾着,招福一准儿跟回来。”

荣国公能用招福给姑娘送花朝贺礼,她们自然也能利用招福给荣国公传信儿,只是这信儿要怎么传才够保险,却还要好生掂量。静女不敢擅专,等葛覃恍然大悟的去拿小鱼干的时候,她便进了屋,悄声把自己的主意跟裘怫说了。

裘怫神色一凛,先道了一声“胡闹”,静女立刻低头认错,她才又缓了神色,语气轻柔道:“我晓得你一心全是为了我,静女,你虽不像葛覃是伴着我长大,但到我身边也有三四年,若论尽心尽力,比葛覃丝毫不差,你长我几岁,又一向沉稳,我没少向你问主意,有什么事儿我也不怎么避忌你,倒教你摸着了我的心思。”

静女轻声道:“姑娘的意思,静女都明白的,我是后来到姑娘身边,可姑娘待我与葛覃并无高低,静女岂有不对姑娘一心一意的,实是见不得姑娘这两日日日烦心,进食不香,夜难安寝,有些话姑娘不能说,有些事姑娘不能做,便都由静女担待了吧,这都是静女一个人的主意,姑娘只当不知便好。”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万一漏了风声去,只让裘怫装得一无所知,全推到她身上来。

裘怫眉一挑,又斥道:“竟又胡说了。你是仆,我是主,什么时候竟要你来替我担待。我自己的事情,自有我自己担待。”

见静女被她斥得喏喏垂头不敢再言,裘怫方展颜一笑,道:“荣国公对我裘家原便有些恩情,如今外头有他的流言,听着不大好,裘家关心一二也是应当。咱们要打听,不必让猫儿传什么信,正正经经的请许嬷嬷回一趟荣国公府问个明白便是。”

静女一呆,既然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法子,那么姑娘这两日愁成这模样儿又是所为何来?

裘怫轻咳一声,道:“只是我面儿薄,不好意思去跟许嬷嬷提。”

若没有上元节共放荷灯那一节,她倒也没啥可心虚的,只是每每想到那两盏荷灯顺水一路飘远,相依相伴,不分不离的,她心中便觉得异样,分明可以光明正大的,竟也裹足不前,便好像她开口跟许嬷嬷提了,心中的那丝异样,就会像春日里地下的种子,会生出嫩嫩的绿芽来,教她又是期待,又是惶恐。

期待的是嫩芽吐绿一日茂盛过一日,惶恐的却是风刀雨剑防不胜防,小小的嫩叶无自保之力,终要被雨打风吹去。故而,她这两日烦愁不安,食寝无心,一腔心绪,全在这患得患失之间。

静女这才明白过来,她虽摸到了姑娘的几分心思,但却并未全然体会到姑娘的纠结情绪,因此便低声道:“静女明白了,开春前姑娘嘱咐我给许嬷嬷做了件春衫,只差袖口一点花纹便做好了,今日我便赶一赶,明儿一早给许嬷嬷送过去。”

裘怫轻吁一口气,道:“明日正好闺学休沐,左右无事,我与你同去。”

她这点心思,连身边的丫环都瞧得出来,许嬷嬷多精明的人,怕是也瞧出端倪来了,却是一句话都没提,只怕是等着她自个儿送上门。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继续纠结下去,总归,是她自己心上乱了,不问个明白便不能安然。

至于她心中隐隐的暗忧,暂且不去管他,生根也好,发芽也罢,都是以后要面对的事,如今,她只求安心。

静女见姑娘打起了精神来,倒不似先前那样愁绪难解,当下应了一声,出去把葛覃叫了回来,让她伺候着姑娘,自己却是回了屋,拿起那件给许嬷嬷做的春衫,加紧赶了起来。

葛覃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屋,气哼哼的对裘怫道:“可真教静女说中了,咱们家的招财,果然是待不住的四脚猫,我寻了它多会儿,竟连根毛都没见着,又不知跑哪儿野去了。”

裘怫轻笑,道:“下晚前它肯定回来,招财贪嘴,舍了谁都舍不得你喂它的小鱼干。”

葛覃却把小鱼干都收了起来,道:“这回减它一半的分量。”却是说得没什么底气的,只怕到时候招财把头往她的裙角边蹭一蹭,她就恨不得连心都捧上去,小鱼干又算什么。

裘怫听出她的语气发虚,越发笑得开怀。

天黑的时候,招财终于撒够野儿,老老实实的回来找葛覃蹭吃蹭喝,被葛覃揪了耳朵一顿数落,数落完了才发现旁边蹲着一只黑猫,因为光线问题,黑猫隐在阴影里,效果等同于隐身,要不是方才那双绿眸闪了一下,恐怕教它偷光了小鱼干,葛覃都未必能发现它。

“还真被招财给勾搭回来了……”葛覃吐吐舌,给招福添了个食盆和水盆,然后进屋就说给裘怫听。

裘怫没打算利用招福来传信儿,因此也就一听而过,不曾放在心上,倒不想招福在她这里蹭了顿吃喝,不知怎的,就跑到许嬷嬷住的客房去了,让许嬷嬷逮了个正着。

许嬷嬷见了黑猫就皱眉,裘怫不知道郑秀来了几回都让苏氏给拒之门外,她却是知道的,冷眼旁观之下,又见苏氏对裘怫管束得比往日严厉,哪里还不知道苏氏的心思,这是怕裘怫一日大过一日,和郑秀之间弄出什么丑事来。

虽然许嬷嬷对自己一手带大的郑秀品行十分信得过,也看得明白,裘怫绝对不是那等轻浮女儿,别说这对小儿女本来见着的机会就不多,就算是日日耳鬓厮磨,也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但奈何这样的话儿没法儿对苏氏说。

再者,郑秀因为考入建章营的事情而惹得皇帝不快,许嬷嬷也是一心关注着外头的消息,正预备着找个合适的理由回宫给太后请安,借这机会打探一下详情,因此,许嬷嬷便也无心去管这小儿女的情事。

第二百六十八章 点醒

只是外头的流言方兴未艾,这黑猫儿却窜进了裘宅来,莫不是郑秀故意放进来,又私下传递了什么给裘怫?上回竟还没有被骂够么。

因心里怀了这样的想法,许嬷嬷少不得要暗骂郑秀不知轻重,眼下这工夫,哪里是容得他胡来的时候,若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岂不教流言火上添油,万一传入皇帝的耳中,越发恼了他可如何是好?

于是许嬷嬷逮着了黑猫儿就不放了,直接关进了笼子里,然后只等着裘怫乖乖的把郑秀私下传递的小物件儿给她送来。

等到次日,没见裘怫让丫环送来小物件,倒是见她领了丫环一块儿来了,许嬷嬷就心里一沉,暗忖莫不是郑秀这回做得太过了,待到裘怫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跟她打听外头的流言的事儿,许嬷嬷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不是郑秀做了什么过于出格的事儿,而是小姑娘听了流言心里不安,找自己打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