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宁远侯夫人,倒是不用皇帝亲自出手惩戒,宁远侯吃了这么大的亏,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啧啧,娶妻当娶贤,摊上这么一位夫人,算是宁远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只能认命。
皇帝心有戚戚之余,免不了又想起自己的宝贝外甥,那小子中意的裘家姑娘,也不知是不是个贤的,虽然他相信郑秀这小子有股子聪明劲儿,看人的眼光不会差,但万一呢?
于是皇帝忧心冲冲的去找太后了,他觉得,还是让郑秀再多见一些品貌出众的姑娘,人长了见识,就不容易一叶障目了。
太后被皇帝的杞人忧天弄得哭笑不得,道:“你是皇帝,操的哪门子的小儿女心思,多少国家大事还不够你操劳的,去去去!”
皇帝讪讪的,被太后给轰走了,只是回头想想,还是不安心,思来想去,他决定亲眼瞧一瞧那裘家小姑娘,替宝贝外甥掌掌眼,若真是个出挑的,他也就放心了,不然,这事儿还得细思再细思。
只是皇帝想见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他总不能把裘家姑娘召到宫里来,好在机会就在眼前,上元佳节啊,皇帝也能光明正大的出宫与民同乐。郑秀忙着琢磨那独一无二的花灯,肯定是拿去讨好小姑娘的,皇帝打定主意,到时候他换了便服,偷偷跟在后面就成了。
皇帝打什么主意,郑秀当然不知道,此时他的花灯已经初具模型,外形倒是寻常,就是常见的荷花灯,只是他这灯做出来,起初就是个花苞模样,尺寸极小,正可被小姑娘的纤掌盈盈一握,只要触动机关,那花苞就会层层打开,打开之后,才会显出这荷花灯的别致来,竟是极为罕见的千瓣莲。
说是千瓣,自然夸张,只是形容花瓣层叠极多而已,事实上,这盏荷花灯的花瓣总共不过十二层,每层九瓣,凑一块儿也才刚过百瓣,但因它尺寸小,那花瓣做得又精巧,乍一眼看去,层层叠叠竟有百千瓣的样子。
饶是这盏灯已精巧若此,郑秀却还不大满意,无他,不亮啊。因尺寸所限,花蕊里放不下蜡烛,点不亮的灯,再是精巧漂亮独一无二,那也是缺憾。
于是郑秀又磨着会做机关的那名梅花卫,凑一块儿冥思苦想,总算又琢磨出一个法子。那人在花灯底下加了个花托,碧玉雕成,花托中心是空的,里面装上灯油,再置入棉绳为灯芯,上头再做了只能透气的水晶罩子,如此,便成了一盏油灯。
等这盏灯真正出成品的时候,上元佳节也到了。
承恩侯夫人约了裘家母女一起元宵赏灯这件事儿,伯府比裘家还重视,太夫人又大手笔的给裘慎送了名贵的衣料首饰,苏氏想推都没能推得掉,收了这么重的礼,难免手软,待到太夫人含含糊糊的表示希望她把府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姐儿也一起带出去见见世面时,苏氏还能怎么办,只能应了。
“母亲别担心,有些事儿,也不是谁想抢就能抢得去的。”裘慎倒是大气,不但没跟太夫人生气,反而还安慰起苏氏来。
苏氏见女儿一日比一日越发的有气势,心中也是安慰,但还是难免担忧,道:“不是我自夸,伯府里几个女儿,都比不得你,唯独在家世上,你着实是差了元姐儿、含姐儿和承姐儿一些。”
如果裘一鸣还活着,她绝对不说这丧气的话,但老天爷不开眼,偏教她的女儿没有父亲。
“女儿与承恩侯夫人虽只见了两回,却瞧得出这位夫人并不是生得一双富贵眼的人,若她在意家世,便也没有女儿什么事了,她既不在意家世,女儿又怕过谁来。”
裘慎信心十足,她是要给母亲和妹妹们当天的人,眼下这情景,不说她本就希望极大,就算没什么希望,她也不能输了气势。
第二百三十一章顿悟
不得不说,裘慎那日在承恩侯府的游仙阁前,当真是让裘怫给刺激到了,简直就是激起了她骨子里所有的勇气与骄傲。便是这番心态的变化,越发的让她凭添气质,端庄大气之外,更有了几分傲骨风华,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便是一株盛世中的焦骨牡丹,令人无限的向往惊艳。
苏氏也被震住了,看着此时此刻的裘慎,只觉得这要是还有人舍了自己的女儿而去选择伯府的女儿,那当真是拿了瓦砾当宝石,瞎了眼。
这么一想,苏氏果然就被安慰到了,再不去想伯府种种,只安心打点出门赏灯的一应事宜。
只是裘怡实在没办法欣赏长姐的变化,悄悄跑来找裘怫嚼舌根子,暗搓搓的问:“二姐,你有没有觉得长姐越来越教人害怕了?”
看着就发怵啊,被长姐的气势一慑,她想跟长姐讨点小便宜都不大敢开口了。
裘怫冲着她“呵呵”一笑,本姑娘可从来不说长姐坏话的。
裘怡被她“呵呵”得一哆嗦,觉得二姐好像也越大越可怕起来,仔细想一想,这几年看似她在二姐处讨了不少小便宜,可是转头二姐就能从长姐处得到更多的好处,还都是长姐主动塞给二姐的,这手段可比自己不知道高竿了多少。
可怜的裘三姑娘突然就如佛家所说的,顿悟了,合着每每当她以为自己占到二姐便宜的时候,其实都是她被二姐利用了。
一时间,裘怡看裘怫的目光,有如看到一只骗死人不偿命的狐狸精,整个人都呆滞了。
裘怫见不过一句话的工夫,活泼灵动的小妹就成了一只呆头鹅,一时也奇怪起来,伸指点了点她的额角,道:“怎么了?长姐又没听到你的话,何至于吓成这副模样儿?”
裘怡想哭,才不是长姐吓的,是二姐你吓的啊。可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
“可怜见的。”裘怫叹息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葛覃从妆台上抱来妆奁,“安慰你一下,喜欢什么自个儿挑吧。”
刚刚顿悟的裘怡立刻就崩溃了,一把哭腔的道:“二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不占你的便宜了。”
说完,拔腿就跑了。
裘怫:“……”
葛覃还以为三姑娘一辈子改不了这爱占便宜的毛病了,此时也被惊得目瞪口呆,道:“三姑娘这是吃错药了?”
结果被静女狠狠瞪了一眼,道:“慎言,三姑娘也是你能说嘴的。”
葛覃讪讪的闭嘴,把妆奁又抱回了妆台上。
裘慎笑了起来,拿起因为裘怡的到来而放下的一卷书册,一边接着看,一边道:“没事儿,只是燕燕长大了,懂事了吧。”
在自个儿姐姐的手里多吃点亏不是坏事,总比以后她在外头被别人骗好,经一事长一智,人就是这么长大的。
“喵……呜……”
缩在裘怫脚下充当暖脚炉的招财叫了一声,身子似乎还抖了抖。
裘怫瞥了它一眼,莫名的,突然就想起了那只黑猫,然后就又想起了黑猫的主人郑秀。
说起来,自打除夕夜那家伙没皮没脸的跑到裘家来蹭了一顿年夜饭,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完全不像以前有事儿没事儿,恨不能三天两头就往裘家跑的样子。倒是那只叫招福的黑猫,昨儿个还跑来裘家蹭吃蹭喝。
那家伙附猫身上了?
啊呸呸呸,新年里不说怪力乱神的话。裘怫在心里头呸了自己几下,转而又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想法才冒出来,她自己就笑了。堂堂荣国公,谁不知道皇帝宠他宠得不行,他能出什么事,有事也不怕啊,背后皇帝给撑着呢。
少年人心性不定,想是又有什么别的人或事吸引了他的兴趣。想到这里,裘怫便觉得索然无趣。这样也好,荣国公的身份太过瞩目,总往裘家跑,虽说是有许嬷嬷挡着,但时间长了,对裘家、对她们母女的名声都不好,不来才正合人心意。
合上书卷,她对静女道:“咱们去闺学看看。”
过了花朝,闺学就要正式开学了,一应事宜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剩下最后的入学名单的敲定,邀请差不多都发出去,但收到入学邀请的姑娘能不能都来,却不是一定的事情,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其中会不会又生出别的变故,如果像当初容溪堂那样,最后弄成了一场笑话,不说对不起全力支持她的嫡母,首先就是对不起她自己这段时日的辛苦。
闺学是裘怫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认真全力去办的一件事,无论如何,她都要办到最好。
静女闻言也不奇怪,姑娘隔三岔五的就去闺学里转一圈,连忙取了一件斗篷过来,把裘怫从头包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