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安年灿烂的笑脸,心想,大概是因为安安太好看了。
梁浔走过去,摘掉安年头上的那根鸡毛,“安安,吃早饭了。”
“好。”安年把两只鸡蛋递给梁浔,跟着他一起进了灶屋。
饭桌上,梁济生正对着碗里的白米怔怔出神,看着梁浔从外面进来,他问:“浔哥儿,哪来的白米?”
安年也诧异地看着梁浔。
梁浔:“换的。”
“哪换的?”梁济生面露焦急,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去黑市了?”
梁浔不吭声,盛了一碗白米饭,又拿一个碗夹了些炒白菜和咸菜,就要往房间去。
“浔哥儿!”梁济生拍了下桌子,老脸上都急成菊花了,“你怎么、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黑市什么人都有,你要是让人骗了咋办?要是让人抓着咋办?”
梁济生急得直喘,黑市那是什么地方,法外之地,鱼龙混杂,能在那里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浔哥儿才那么点儿大,要是碰上二流子、小混混,叫人给欺负了可怎么办?!
可是梁浔头也不回,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倔种!越来越倔!”梁济生气得拍桌子。
一进屋,安年就迫不及待地问梁浔,“你去黑市了?”
他知道黑市,原书里有些女主靠福运经常捉到鱼、野物之类的,她家里人就会拿到黑市去卖,粮食不够吃也去黑市买。那就是个小型交易市场,只不过现在国家不许人民自由买卖,所以是游离在国法之外的。
那里没有规则、没有法律,就算在黑市被抢了、被打了,都没处说理去,公安更不会管,说不定还要被当成投机倒把分子给抓起来。
一旦抓住,就是要判刑坐牢的!
怪不得梁济生着急,安年现在也是又焦灼又后怕。
“你真去了?你去黑市干什么?多危险啊!”
梁浔把饭菜端到安年面前,“吃饭。”
安年看了看那晶莹软糯的白米饭,愣了一下,“你是为了给我吃白米饭才去黑市换的?!”
梁浔垂着眸子,手指捏在一起。
安年追问:“你哪来的钱,换了多少?”
梁浔低着脑袋,“十斤高粱米换了三斤白米,一斤白面。”
十斤高粱米,差不多是爷孙俩一个礼拜的口粮,就为了给自己吃白米饭……
安年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都被一只手攥着,挤出酸酸涩涩的汁液来,偏偏又感觉热乎乎的,像泡在一腔温水里,又暖又胀。
他闭了闭眼,很认真地对梁浔说:“梁浔,你觉得我差这一口吃的吗?还是说我娇气到不吃白米饭能饿死?你把高粱米换成了白米,你和爷爷不够吃了怎么办?”
梁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被安年一连串的问话堵回去。
“你怎么知道黑市在哪的?是不是看见别人去了跟着去的?你觉得别人去了都能平安出来,就觉得自己也行是不是?梁浔,你看看这个家,能不能经得起折腾,能不能抗住不好的后果。你要是让人认出来举报了,或者被巡警抓着了,你指望谁去救你?是你身体不好的爷爷,还是在这个世界没有半分存在感的我?”
安年越说越气,他不敢想象,要是梁浔被抓走了怎么办?他头上还戴着地主的帽子,平日老老实实做人都会被排挤和侮辱,要是再给判个投机倒把的罪名,还有活路吗?
必须要给这胆大包天的孩子一个警告。
“梁浔。”安年板起脸,严厉地说,“要是我来这里给你带来了压力和麻烦,那我宁愿不来。”
梁浔倏地抬起眼,一只手猝然抓住安年胳膊,抓得很紧,手背上都绷起青筋。
透过杂乱的头发,安年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眉眼,惊讶地发现梁浔眼圈竟一点点红了,瘦尖的下巴也绷出一个锋利的弧度。
少年开口,嗓音里是带着恐慌的干涩和沙哑,“我不去了,安安,你别生气,你别……不来。”
可怜样儿,安年的心像被重锤砸过,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他轻轻拍了下梁浔的手,把人面对面抱进怀里,声音放柔了说:“梁浔,我知道,你想给我吃好的,可是我一点也不想你为了我去冒险。你说我每次大包小包是来干嘛的,我不就是来让你过好日子的吗?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你还是个小孩呢,小孩不需要操这么多的心。”
感受到梁浔僵硬的身体,安年心里一沉,这是把小孩吓着了?
“你别担心,我会来的,我下次、下下次、每次都来。”他安慰地揉了揉梁浔的头发,把长长的刘海往后拨一拨,那红透的耳朵一下就露出来。
安年诧异道:“梁浔,你脸怎么这么烫,耳朵也好红。”
梁浔像装了开关的弹簧,瞬间从安年怀里弹下去,一溜烟儿往外跑,手脚都快不好使了。
安年一脸懵,揉了揉发麻的大腿,叹气,“孩子大了,抱不动了。”
他看着面前这碗白米饭,心里越发柔软,感动得眼眶都热了,多好的孩子啊,他一定得让梁浔好好长大,别走上书里的结局。
米饭上的炒白菜没什么油,味道也不怎么好,安年却也一口一口吃得干净,这都是小梁浔的心意,他可舍不得糟蹋。
吃完饭,安年偷摸来到灶屋,他没敢直接进去,不然梁济生就会看见他们家的碗在空中飘着,他怕把老爷子吓出个好歹。好在梁济生已经上工去了,梁浔在刷碗。
“梁浔。”安年走过去,把碗给他。
梁浔已经恢复正常了,耳朵也不红了,他麻利地洗着锅碗,安年就在旁边看,这时候也没有洗洁精,不过菜里也没有油水,淘米水过一遍就洗干净了。
两条细瘦的胳膊在水里来回晃荡,安年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梁浔,有开水吗?”安年忽然问。
梁浔点头,“炉子上的水壶里有,安安要干什么?”
“冲奶粉啊。”安年说,“你早上肯定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