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浔说:“可是你饿。”

“我吃别的呗,我在那边每天吃肉,都吃腻了。”安年环视一圈,在角落看到个麻袋,走近一看,是一袋土豆和红薯,他拿了一个出来,“我吃烤红薯,好久没有吃这个了,小时候最爱吃的。”

灶坑里的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他把红薯埋进冒着火星的灰烬里,没多大一会儿,就有淡淡的焦香味儿飘出来。

梁浔起身另找了一个碗,把剩下的五块肉挑出去三块,留着明天给爷爷吃。然后把晚上剩下的高粱米饭倒进肉汤里,搅拌了一下,油汪汪的。

梁浔问安年要不要吃。

安年看了一眼,挺有食欲,而且他还没吃过高粱米,有点好奇。

“就吃一小口。”

一口饭下肚,第一感觉就是硬,然后是散,米粒之间一点粘性也没有,嚼起来寡淡无味,口感非常差。

在吃惯白米饭的安年看来,这和吃沙子也差不多了。他皱起眉,碍着小梁浔的自尊心,没有吐掉,艰难地吞了下去。

可梁浔仍然看出他的难受和不适,赶紧递给他一瓢水,安年灌了一大口,才没让自己噎着。

拍了拍胸口,安年问:“嗯…你们平时就吃这个吗?”

梁浔点头,吃这个也很不错了,好歹是干饭,总比以前吃水饭饿肚子强,而且现在家家户户都吃这个。

除了高粱米就是玉米,玉米饼子也是主食之一,味道比高粱米饭强点,但很考验做饭人的技术,做得好,就是甜滋滋的,做的不好,就是一股酸脚丫子味。

显然,梁浔和他爷爷,都没有那个手艺,爷孙俩活得很糙,凑合活着。

安年的表情很复杂,后世的人都还说多吃粗粮养生什么,就这东西,谁能咽的下去。

而且难吃不说,还没什么营养,看梁浔瘦成那样就知道。

安年有些犯愁,应该带点米面过来的,可是米面太沉了,即使是超市里五斤装的,一袋就能把他背包占据大半,到时候就没办法装别的东西了。

要是有什么大点的包啊袋子啊,易带又易装就好了 。

安年在沉思,梁浔也低着脑袋,看着碗里的饭。

其实这一碗高粱米饭也不是剩下的,而是爷爷特意给他留的,他这会儿在长身体,吃多少也吃不饱,半夜经常饿醒,爷爷就习惯晚上多留出一碗饭,给他当夜宵吃。

自己可以吃,可是安安不能吃,他得给安安吃好的。

灶坑里传来浓郁香气,是红薯好了。安年怕烤糊来了,急忙去掏。

红薯是白心的,烤熟了以后黄澄澄的,安年烫得左右手来回倒,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又糯又甜,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

大着舌头说:“好次、好甜。”

安年听见一声很轻很浅的笑,他动作一顿,转头看梁浔。

他从来没见过梁浔这样笑,眼睛弯起来,深黑色的眼眸灿如星辰,唇角翘得很高,腮边的小酒窝格外深,像盛了一汪蜜,整张脸都鲜活起来。

“梁浔。”安年喉结滚了下,“你怎么这么开心?”

梁浔看着安年,点头,“很开心。”

不是因为吃了肉开心,而是看见安安吃东西开心。

从前不吃不喝不睡觉的安年,让他觉得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可是此刻坐在他身边,吃一个烤红薯就无比满足愉悦的安年,才让他觉得,安安是和他一样的正常人。

是离他很近的、能触摸到的人。

村子还没有通电,灶屋很黑,灶坑里偶尔冒出几个火星,噼啪作响,皎洁如水的月光从古旧的窗子里透进来,把漆黑的小屋照得通亮。

梁浔搬来一个长板凳,两人排排坐在灶坑边,一个吃肉汤拌饭,一个吃着烤红薯。

安年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梁浔很安静地听。

在往后的几十年中,这都是梁浔记忆里最深刻、最幸福的画面。

第11章 不愧是反派boss,奶粉硬是喝出了白酒的气势。

安年睁开眼睛的时候,被阳光晃了一下,他有点懵,难道自己穿回去了?可是这次他只待了一天啊。

他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不对,他还是在梁浔的房间里。

他恍然想起,自己昨晚上是睡着了的,本来还在猜测自己会不会困,结果一趴床沿就睡过去了,恍惚中,好像是梁浔把他搬到了床上。

他看着自己睡的四仰八叉,揉揉脑袋坐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小梁浔挤着,他睡相一直不太好。

安年走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蔚蓝的天上飘着一两朵白云,树上小鸟叽叽喳喳叫着,清脆悦耳。院子里有两只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地叫,不知道是不是刚下完蛋。

这对安年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他没去过乡下,也没感受过这么蓝的天,这么清新的空气,让他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

他看了看那两只摇晃着花屁股的母鸡,随即眼睛在院子里巡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两个稻草编成的鸡窝。

蹲下身,歪着脑袋往鸡窝里看,发现两只鸡蛋,安年“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梁浔回到屋里没看见安年,急忙出来找,结果就在鸡窝那看到安年半跪在地上,脑袋钻进鸡窝里,只留个屁股在外面一拱一拱。

“安安。”

安年听见梁浔喊他,闷闷的声音从鸡窝里传出来,“这呢这呢。”

他拱出来,两只手心里都躺着鸡蛋,脑袋上还沾着一根鸡毛,咧着嘴笑,“看,鸡蛋!”

清晨的风不算和煦,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阳光也不算温暖,只是格外明亮。面前的人背对着阳光,圆润清透的眸子里像是盛着一整个春天的光。

梁浔觉得心口发烫,耳朵也烫,手脚也烫。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