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词将那颗美丽的铂金戒指推进她的手指,垂首绅士地亲吻了她的侧脸。
但只是借位。江砚词的唇并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呼吸间涌动的热热的潮气扑在她精心装点的脸颊上,乔茉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如果是原来那个乔茉呢?丈夫根本就不爱自己,这样的婚姻分明没有任何意义。
她将心底的痛楚通通归结于为原身的惋惜,努力忽略自己异常的情绪。
江砚词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眉眼间流露出的、不知为何有些熟悉的忧郁,低低地叹了口气。世上最痛的情无非是爱而不得,他自己辗转反侧那么多个日夜,自然知道那种滋味。
乔茉是个好女孩。他轻声道:“两年时间,我会对你好。但是原谅我。”
原谅我不能爱你。他们对这未竟之语心知肚明。
乔茉勉强笑了笑。
江砚词真的成长了,他不再将他人的情感视为儿戏,知道尊重二字该怎么写,这很好。
可是谁来向那个死在那冬日的乔茉道歉呢?
明明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两位主角却各有思虑,魂不守舍。宾客们倒是因为安排的许多项目尽兴而归。
入夜后别墅里的欢笑声才渐渐散了,乔茉笑了一整天,连脸颊都有些酸痛。
她躺倒在那张铺满了玫瑰花瓣的大床上,这不是当时嫁进江家时住着的江宅,所以她也没什么兴趣在这陌生的地方乱走,只想趁早休息。
想必江砚词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是江砚词去哪儿了呢?
乔茉胡思乱想着,竟就这样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江宅。
江砚词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不缺别墅,自然也不会用乔茉和他居住的房子做婚房。
但是在仆人眼里,这个本该享受着洞房花烛的男人此时跑来空荡荡的家里就已经足够奇怪了,所以江砚词根本没打算进屋。他绕了一圈远路,跑了趟花店。
现在已经很晚了,花店都快要关门,见这衣着不菲一身酒气的男人进来,店员有些慌神。
今天是宜嫁娶的日子,所以店里的花基本卖空了。她不好意思地说:“先生,我们的花束已经没有啦,您明天再来可以吗?”
江砚词笑了笑,伸手指向角落里的那无人问津的花束:“我就要那个,可以吗?”
店员愣住了,她连忙走过去,捧起那束没来得及打理的花:“可、可以……当然可以。”
男人结了账,捧着花束走了。
他的身上还穿着精致的礼服,夜风将他的发丝吹乱,店员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心想,怎么会有人在结婚那天,从花店买走了一捧白菊呢?
第二十一章
墓地的灯光极暗,看上去有些阴冷,江砚词却不害怕。
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么热闹的一场婚礼,人声鼎沸、宾客满堂,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趋寻,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期待的到底是看见谁的脸。
记忆中的顾婉沫已经逐渐淡去了,那点泪痣鲜红得像血,又慢慢在视线里扩散开,变成了乔茉脸上的血迹。
这回他倒是看得很清楚,从她不再会扑朔的眼睫、青白的脸,像是直视太阳后久久烙印在视网膜上的黑影一般,历历在目。
江砚词屈膝坐下,将白菊放落在身边。乔茉的墓碑都是由他亲手擦拭的,几天没来,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他用袖子细细擦干净了那些浮尘,嘴唇贴在冰冷的照片上轻轻一吻。眼眶滚烫,蓄不住的泪便滚落了下来。
每次喝完酒,江砚词都要来这里坐坐。
他就在这些沉思中,想清楚了自己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有多少缺憾,但已经无法挽回。
后悔药只存在于童话里,江砚词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倚着墓碑,声音低低的,在和乔茉说着那些烦恼和后悔,照片上的女人始终带着淡淡的、幸福的笑意,这是从他们的结婚照上裁下来的照片,江砚词和乔茉甚至连合照都很少。
今天他又结婚了,可是明明身体在台上,灵魂却似乎始终是局外人。
他这有两次婚姻,但两次都那么不完美。
江砚词开始轻轻唱起了一首粤语歌,他的咬字不是很标准,甚至因为醉酒而不在调上。泪水滚落,他唱着。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酒瓶子散乱地滚倒在地上,空气慢慢变冷了,江砚词喝得醉醺醺的,抬起头看向天空。
细细密密的、轻得缥缈,夜晚的灯光照不透那些纷乱的雪花片。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一把黑伞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江砚词迟钝地将视线从天空收回,看见乔茉裹着暖和的大衣,巴掌大的小脸埋进围巾,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回去吧,”她说,“你在这里坐一晚上,会被冻死的。”
或许是夜风真的太凉,又或许是乔茉说话间呼出了白色的雾,江砚词本被酒精烧得滚烫的脑子突然真的意识到,自己现在很冷。
他的腿脚有些发麻了,乔茉把手递给他,他便借力起了身,
借着雪的微光,乔茉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和姓名,她突然有些慌了神,事情似乎向着她预料不到的方向急转而去,像一列脱轨的火车。
“……这是你的妻子?”良久,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哑地说。
江砚词竟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