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跟着陛下便回御书房处理事务，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下午，等卜坚交了班，回家路上遇见的麻脸侍卫告诉他真正原因。

“你听说了吗？昨日凤君被太医诊出了喜脉！”

“什么？”卜坚惊讶地望向他，麻脸侍卫冷哼一声，“对啊，他今日还把凤憩宫赏了个遍，要搁平时他才没这么好的心。”

卜坚听出了他对凤君的厌恶，一时没说话，陛下一整日的郁郁寡欢，都是因为这个？

凤君怀孕，她不高兴吗？

麻脸侍卫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好奇道，“唉，凤君怀孕了，你怎么看？”

卜坚想了想，摇头，“这跟我没有关系。”

麻脸侍卫充满遗憾地哦了声，“可惜了。”

这声引得卜坚古怪起来，“什么可惜了？”麻脸侍卫的目光在卜坚俊美的脸上徘徊，神秘地啧了三声，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回家抱媳妇去。”

卜坚满脑疑惑，很快将这事丢在脑后，回到家洗净了风尘，照常将史春爆出来逗弄一番，从他重新当侍卫后就没再喝催乳剂，史春吃的更多是米糊和一些捣碎的食物，但适应得不好，经常吐出来。

反反复复折腾一番，卜坚给史春喂完饭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这才后知后觉史薇薇居然还没有回来。

天早就黑了，下了一天的雨现在还没停，卜坚想到史薇薇出发前说有事，将孩子交给了下人，亲自举伞提灯赶去离这有三条街的户部，叫守卫一喊，史薇薇用袖子遮着雨小跑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冷不冷？”史薇薇小声问道，摸着他的手。

卜坚一路皱着眉过来，避开她的手，“究竟出了什么事？”

“哎呀，没事......”史薇薇打哈哈，见实在避不开，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说了实话，“不是我有事，刘侍郎忽然说今年从幽州收上来的税有问题，尚书大人命人严查，没查完不准回家。”

卜坚暗惊，“幽州这三年不都是你去巡查的吗？”

史薇薇也心烦意乱，她安慰道，“我看这里的水深着呢，事情没下定论不好说，乖，你先回去等我，我这马上就好了。”

卜坚知道自己再担心留在这也没任何用处，回家等了许久史薇薇迟迟未归，终于他撑不住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眼，就见挂念了一晚的人躺在身边，正呼呼大睡。

听着她细微的呼声，卜坚松了口气，推了推史薇薇，被她不耐烦地打开。

他又推了一下，史薇薇迷迷糊糊睁开眼，见着是他，一下抱住了他，拍了两下，“没事了啊，没事了，已经查清楚是谁干的了，先让我睡一会儿......”

接着她就没说话了，卜坚以为她睡了正想起床，她又忽然说到：

“相公，如果我被调去地方，你会陪我一起去吧，春儿还小又离不开你，咱们把春儿带上也不无聊。”

房内安静了几秒，卜坚问道，“你不是说没事了吗？”

史薇薇在他怀里点头，“是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卜坚的心被提到一半，低头看她，想接着问，史薇薇这回却货真价实地睡着了。

群~⒋⒊⒗34 ?整理. 02?25 20:43:25

08.年轮

这场雨毫无预兆，乌云笼罩在羽都头上十几日挥散不去，透不进半缕阳光，正如同郁郁寡欢的女帝。

像是理所当然的，女帝之后便一直歇在凤憩宫，每日在酣睡的凤君旁悄然起身再赶往御书房，两点一线间又多了个去处，那就是御花园里正对着畅春湖的春抱亭。

“你不许再出宫了，”那日凤君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你再离开我，不安心的就不只有我了，你说对不对啊？我的安安。”

安安是凤君给孩子想好的小名，女帝温和地看着他们，犹豫道，“可是朕有些要事的话......”

凤君挑眉，“那就让她们进宫来见，这还不简单？陛下身份贵重，总是跑出宫万一有个闪失，我们的安安可就没娘了。”

女帝垂下眼眸，妥协道，“......好吧。”

御书房再大一天到晚待着也会窒息，春抱亭就是女帝另一个去处，她在这里召见从宫外来的人，有两颗依亭而立的高大柳树，有风吹来时，满是绿叶的柳枝便抚在亭上呈现春意抱亭的样子，所以名为春抱亭。

但现在秋过临冬，只剩下光秃秃的褐柳枝在徒劳鞭打着亭柱，女帝时常坐在亭内望着面平如镜的畅春湖，一言不发，且待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超过了在御书房的时间。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女帝的不对劲，但都缄默不言，一是不知道，二是没必要。

女帝为什么会这样，她有什么不高兴的？难到是因为凤君怀的皇嗣吗？那就更令人不解了。

他们就算心里这样想也不会说出来，要知道在宫里，首先要学会的就是闭嘴。

这样愁云惨淡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雨后初晴的前一日，那日是卢老爷子的六十大寿，红灯笼挂满了卢府的房檐，喜庆的颜色让人光是看着心情就好上几分。

凤君当日就留在了卢府，二人午时同去，晚上女帝独自一人回了皇宫。

凤憩宫没有凤君，女帝自然就回了栖梧宫，她喝了很多酒脚下踉跄不稳，脸色绯红带着醉意，一踏进殿就倒在床上。

“陛下。”卜坚赶紧跟了进去，看见女帝正直愣愣地盯着帷幔上的绣纹，没有说话。

卜坚松了口气，刚才路上乱糟糟一群人，现在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侍卫进殿，现在确认女帝无事正想退下，女帝却忽然开口，“别走。”

声音柔中带哑，微微哽咽。

卜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女帝没有看他，依旧盯着绣纹，再次开口，“你别走。”

这下卜坚确认这是对他说的，他抬眼看向女帝。

女帝陷入明黄的被褥里，深红的裙裾几乎铺满了半张床，原本端正的衣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露出下面雪白的肌肤，修长的脖颈被酒意熏红，一张脸比往日还要明艳，让人不敢直视。

女帝美得毫无疑问，他没有忘了在这殿中发生的一切。

只是......

卜坚看到女帝那只紧攥被褥忐忑的手，那时的女帝，却与现在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