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坚心中生出几分复杂,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臣不会走的,保护您是侍卫的本分。”

女帝一颤,攥紧的手逐渐松了,眼里湿润了几分。

偌大的殿内只有两人在此,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谁都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女帝低缓的声音响起。

“人人都说赤凰血脉尊贵无比,是上天赐给女皇的,可是小侍卫你知道吗?凡是身怀赤凰血脉的人在四十六岁以后,命已经不属于她们自己的了。”

女帝缓缓展开一个笑容,可眼里却没有笑意,“所以啊,历代的女皇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让人生育,等待皇女成年后就可早早退位,归隐山林,到时候才算是真正的逍遥日子。”

“但是,小侍卫,你知道,女帝退隐后都去了哪里吗?”

面对女帝的问题,卜坚没有回答。

从来没有人知道退隐的太上皇去了哪里,有人说,其实她们都死了,退隐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来遮掩皇室残酷行径,退位的女帝等待的只有死亡。

年轻的女帝眼神飘远了,声音也轻了起来:“我告诉你,其实女帝也不知道的,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母皇。”

“所以啊,我有时候就会想,当上这个女帝又有什么用呢?”

“等我退隐后,我现在结交的人就再也见不到我,现在对我忠心耿耿的臣子,到时候会陷害我的骨肉,而我生下的骨肉,她们必定会互相厌恶,至死方休。”

“不管我现在做了什么,最终还是会在她们的生命中离去,就像一场风,带来的只有喧嚣,什么都不是我的,就连这个国家,我也只是短暂地拥有一下。”

“小侍卫,你说,这有什么意思?”

卜坚沉默了很久,久到女帝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也在赌,借着醉酒的勇气,赌他不会对她视若无睹。

直到他清朗的声音响起:“所以陛下,你是在害怕吗?”

女帝一愣,然后笑出了声。

“害怕?哈......我才不怕,怕的是我的母皇,那个被人夸赞情深不辍,身边始终只有凤君一人的前任女帝!她才是怕死了。”

“你知道吗?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进宫来的男人掉井淹死了,而她呢?她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草草让人拉去埋了,连一个墓碑也没......这就是口口声声的爱,让人好笑......”

卜坚也未曾想到先帝还有这样一桩隐秘,但他既然已经选择开口了,就坚持到底。

他察觉到话中的危险,想要尽力拉回来:“可是没关系,那只是过去了,如今陛下身边有了凤君的深爱......”

“是吗?”

女帝在床上翻了个身与卜坚对视,那双莹润的眸子清澈见底,带着欲语还休的哀愁,像是要直直地看进他心底。

“但如果他爱我,为什么要束缚我,控制我,将我绑在他身边,让我痛苦呢?”

她脸颊上滑下一道泪痕,像是辗转反侧的夜里落了无数次,让人的心不由得为她揪起,为她将泪拭去。

这一幕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眼前,卜一时失语。

女帝在床上朝卜坚的方向爬了过去,丰满的臀轻轻摇晃着,精致的锁骨清晰可见,她用最卑微的姿态,抬头望向卜坚,哀求一个折磨她已久的答案:

“我也想像他爱我一眼爱他,可是,他为什么看不见我的痛苦呢?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掌控我?”

卜坚后退了一步。

“你说啊?他为什么总想要改变我,他为什么不能单纯地喜欢我呢?”

他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地喜欢我呢?

卜坚脑中一片空白,耳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声音,还有正在崩塌的深处......

他们越界了。

卜坚感到难以呼吸,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离了栖梧宫。

风刮在卜坚的脸上,他在夜晚的皇宫里奔跑,脑海中止不住地回荡着一句话,他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地喜欢我呢?他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地喜欢我呢?

她为什么......

就不能单纯地喜欢我呢?

群~⒋⒊⒗34 ?整理. 02?25 20:43:28

09.你是小猫

原本都以为凤君只是暂歇下一夜,不料卢家第二日遣人来说,要直到生产为止。

当然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下人说卢老爷子很欢喜,想要让凤君留些时日,卢家很安全,就算凤君生产也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同时,由卢家二房大公子御史台侍御史卢显,向御史中丞报告有关罗虹纵其族人侵占民田一事开始,罗卢两党的争斗在朝廷之上正式拉开序幕。

来觐见陛下的人肉眼可见变多了,陛下从春抱亭重新回到御书房面见朝官。

“陛下,卢家为何困住怀有身孕的凤君不放,难道还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吗?她们到底想干嘛?”

面对激昂愤慨的老臣,女帝揉了揉眉间,“这个,凤君在孕中,难免想家些......爱卿不要多想......”

眼看陛下还在为卢家说话,户部尚书包蜜儿哀嚎到,“陛下啊......臣知晓陛下对卢家的厚恩,这些年来专宠凤君一人,可现在卢家居然恃宠而骄,在朝廷上恍若无人之境,不是卢党之人统统要受她卢家欺压!如今还以凤君作为威胁,狼子野心昭然可见,陛下切不可视若无睹啊!”

女帝将手帕递给她,包蜜儿擦了擦涕泗横流的脸,哽咽不已。

女帝说,“朕明白爱卿的一片忠心,你的话朕听到了,我......”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包蜜儿!你个拔嘴獠牙的老虔婆,无事就回去把你的儿子收拾干净,省得成天不三不四讨人嫌,自己家二两事办好了再来陛下面前嚼舌根吧!”

一个年迈的老人迈了进来,他两鬓斑白目光炯炯,枯瘦的身体丝毫没影响他不怒自威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