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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维在椅子上坐着,手里翻着她的医案,笑微微地说道:“你们店里的人也太大意了,几个人蹲在地下忙着点货,我大大咧咧从后门进来,竟是没人看见。若是坏人,看你们怎么办呢。”
她赶紧关了门,问?道:“方谨那边……”
他?将医案合上了,小声道:“还?好吧。我看这孩子能行。”
她见他?神色轻松,苦笑道:“当爹的怎么都是这么心宽。我左思右想,担心的不?得了。连四喜都不?吃不?喝,在地上趴着瞎哼哼。”
他?笑道:“我是当爹的,说我不?心疼也是假的。可?是在家里哭出血来,也没有用,咱们来日方长?。”又拉着她的手道:“一天到?晚担心这担心那的,怪不?得身上不?长?肉,咱们出去吃点好的去。”
她小声道:“刚安顺说了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就把那句话讲了,又说道:“我想着自己也是从饥荒里过来的,米糠草根也都吃过,为了一口饭什么都豁出去了,不?想今日却能下馆子吃饭。我刚才还?怕外头?的饭菜太油太腻了,真是折堕。”
他?也发?了怔,点头?道:“这话很对。”见她神色凄然,便揽着她的肩膀道:“玉贞,我懂的。我小时候也没得吃,净身更是不?让吃饭,怕出事?。进了宫,看见有馒头?,险些一顿就把自己撑死。咱们都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可?是今日能吃饱穿暖,也都是辛苦挣来的,没偷没抢。下个馆子,不?算什么。吃饭是大事?,我刚还?想着以后府里头?雇个江西的厨娘,要?手艺好些的,合你的口味。”
她就微笑道:“我都已?经胖了一些,再?吃下去,只怕太壮了。”
方维道:“这怕什么。你记不?记得胡大嫂,我一直觉得能担事?的女人,就该有这样的体格子。我见过她抄起扁担跟人对骂,那叫威风凛凛。你见哪里的母老虎是骨瘦如柴的。”又在她耳边道:“身上有肉,说不?定更带劲呢。”
她被逗得笑了,推了他?一把:“咱们回?家吧。”
天下着小雨,他?们举着伞,慢慢走在回?家路上,方维看见路上的招牌,又问?道:“头?面定过了没?这些事?我不?懂,也正学着。”
她犹豫了一下,答道:“还?没有呢。我想着金子最近也贵了好多,要?不?咱们用金包银的,弄得好了,外头?看不?出来。”
他?就摇头?道:“玉贞,人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衣裳我都觉得已?经简慢了,你也该有套金首饰,不?然你什么都不?图我的,我心里也没意思得很。退一万步说,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金子的东西,你拿着傍身也能值些钱,变卖起来也容易。”
她听着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就小心地抬头?问?道:“大人,你是有什么事?吗?”
他?步履如常,摇摇头?道:“没什么的,我就是那么一说。”
她狐疑地看了看他?,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就点了点头?,也不?再?问?,又开口道:“说来好玩,郑祥跟我说,方谨想托我买个簪子,要?金的,要?好看的。”
方维听了就笑了:“你看,他?都知道送心上人要?买金的,不?然拿不?出手去。成亲戴的东西,怎么能敷衍呢。总要?体体面面的,不?留什么遗憾。”
她微笑道:“我知道了。只是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样子时兴好看,小姑娘喜欢。惟时,你平日见的东西多,你给他?挑一挑吧。”
他?笑道:“我眼光只在看人上,这个却不?行。”他?叹了口气:“我都三十了,跟人家又差了一辈,哪里知道这些。如今金子首饰也流行定做,你回?头?问?问?你师娘她们,画个样子给店里头?,工匠们都能做出来。”
她忽然心里一动,嗯了一声。方维道:“方谨这孩子也有些死心眼,正经随我。”
卢玉贞有点担心,又问?:“那个姓曹的……”
他?忽然停住了,小声说道:“这事?很不?好说。玉贞,对不?住,宫里的事?情变化莫测,我……也许又得拖累你。”
卢玉贞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她心下了然:“大人,我的心思你懂的,也不?必再?说了。你只管做去。”
金簪
方维在宫正司坐了一阵子, 跟姜宫正?商量着,按蒋太后的意?思,新设了三十个女官职位。姜宫正?点了几个年纪大一点的, 充任封后典礼的接引、赞礼女官, 又将学堂里的宫女们尽数补了上去做宫人教习。
姜宫正?有些?担心,话里话外只怕这些女官太年轻。方维笑道?:“姑姑年轻时,自然也不比现在□□稳重。姑姑率先?垂范, 慢慢教导着,也就成了。”
姜宫正?笑道?:“也好。人多了, 有个照应, 总比常年缺着强。”当下便议定了。
方维心里十分欣慰, 慢慢从司礼监二门口走回来,看见几个小火者正在他值房门口安放菖蒲艾盆。他忽然想起来快到端午节了,又想起方谨,不免又有些?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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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本是设了两个小宦官,随时听他吩咐的, 此刻也不见人。他就问道?:“知?道?人去哪儿了吗?”
有个小火者就答道?:“回少监的话,老祖宗将不当班的人都叫去高台那边了,说是有几个人在外头聚赌, 被?东厂抓了, 叫人去看着行刑,整顿宫规。”
方维心中?一动, 点点头道?:“知?道?了。”
他将谢碧桃的请封文书拿出来仔细检查一遍, 用了印, 见两个小宦官铁青着脸回来了, 便叫他俩进来。
方维平日里对他们?十分亲和,也多有说笑, 此刻见他们?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就正?色道?:“那几个人怎么处置了?”
其中?一个就小声道?:“回少监的话,有两个打了六十大板,两个打了四十。当场打死一个,另外几个看着也剩一口气了。就算能活,也是废人了。”
方维道?:“中?官不许赌钱,本就是定死的事。赌钱上?头了,坑蒙拐骗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们?看在眼里,也长点记性。”又冷冷地问道?:“是哪个衙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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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宦官道?:“有一个乾清宫的打卯牌子,一个御前伺候茶水的,还有两个内官监的,记不大清了。”
方维嗯了一声,又道?:“也都是好差事。自己不小心,却怪不得别人。”
两个小宦官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方维冷着脸道?:“我素日待你们?温和,小事一概不问,只是你们?自己也要谨慎些?。宫里不比外头,吃了这口饭,便是要守这里的规矩。真出什么事,我也救不下你们?。”
他见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又挥挥手道?:“先?去吧。”
他想了一会,便起身进了黄淮值房。黄淮拿着支笔,正?在纸上?圈圈点点,见他来了,忙叫他坐。
他就坐下了,喝了点茶,便微笑道?:“督公这次做的漂亮,直叫人有苦说不出。”
黄淮点点头,也笑道?:“厂里头的人逮了个正?着,赌资都堆在桌上?,人赃并获,谁也说不得什么。这事倒整的老钱十分没脸,毕竟面上?是他的人。”
方维道?:“给他提个醒也好。”又问:“这几个位子,督公有什么人能往上?推一推的。”
黄淮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思量这事呢。”又指一指手里的名单:“我能用的,不过是从湖北王府里带进来的这些?,算是知?根知?底,别人一概都不敢信。那个乾清宫的打卯牌子,陈公公点名要文书房那个姓纪的管事过去接。别的还没什么人选。”
方维道?:“我倒是有个人,督公不妨一用。”就将王有庆的名字说了。
黄淮听他讲了一下,点头道?:“这人倒也合适。只是他没什么根基,可靠得住?”
方维道?:“他原是没什么根基,靠上?督公,便是一棵大树。他又不傻,知?恩图报的道?理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