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淮点点头道?:“他既然是你的人,也就不妨用一用。我叫老钱过来,让他出头说话就是。內官监那两个位子,我再想一想。”又收敛了神情,肃然看着方维:“你也把?手下管好了,别也落下什么把?柄被?人抓了去。”
方维道?:“小人明白。”
黄淮又问道?:“封后大典的事,准备的怎样了?”
方维道?:“小人依着之?前的章程,已经准备着了。”
五月初一,方维和经厂掌事一起将印好的《女训》呈送到慈寿宫蒋太后手上?,又上?书奏请圣上?亲制跋语。蒋太后看过了样册,很是喜欢,便赐了方维紫端随形砚台一方,赐了经厂掌事湖笔一对。
又过了两天,皇太后懿旨下,封谢碧桃为淑嫔。
金英穿着一身簇新的女官服饰,站得很挺拔,见到他,也笑着行礼。方维将懿旨交给她诵读完毕,她便双手递给谢碧桃。他在谢碧桃面前郑重地跪了下去,拜了一拜,朗声道?:“小人给淑嫔娘娘贺喜。”
谢碧桃妆容精致,戴着凤冠,穿着一身绛红色锦绣大衫,披着珠饰霞帔,看上?去富丽非凡。她安静地站在原地,面色无喜无悲,淡淡地说道?:“少监请起身。”又转脸对着旁边的宫女道?:“赏。”
宫女会意?,捧着檀木托盘过来。方维摇头道?:“娘娘,这就不必了。”
谢碧桃道?:“少监不必客气。”宫女就拿了一锭金花银元宝放在他手中?。
他知?道?自己若不收,后面的宦官宫女都不好收,便微笑了一下,接过去放在袖子里,说道?:“谢娘娘赏赐。”
他的端午节过得很忙,蒋太后与?皇帝驾幸西苑看斗龙舟划船,也让他随侍在旁。卢玉贞在铺子里忙了好多天,又合了些?熟药,准备择吉日开业。到了端午节当日,她又在店铺后院里操持着包了些?粽子,给伙计们?分了,给杨安顺多留了几个,提了剩下的几个回家。
她在门上?挂了艾草,将粽子煮了,闷在锅里。左等右等,直到二更时分,方维才回来。她帮他脱了外袍挂起来,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便问道?:“大人,你在外头喝酒了?”
方维摇头道?:“没有。我晚上?伺候主?子们?饮宴,沾上?了点味道?,风一吹就好了。我不喜欢喝酒的,没什么事就躲着,他们?识趣的也不找我。”又拉着她的手问:“在家吃过了没有?”
她就笑道?:“煮了些?粽子,等你一块吃呢。”就将碟子端了上?来。
他仔细地将粽叶剥开了,递过去给她,自己也拣了一个慢慢嚼着,又道?:“好不容易等主?子们?散了宴席,才得了空回家来。到底是太累了,又得处处陪着小心。”
卢玉贞就伸手出去,轻轻给他揉着膝盖,小声道?:“腿是不是酸了,膝盖这儿疼不疼?”
他就低头握着她的手道?:“站久了有点疼的。大概是因为在南边呆了一段,受了凉,阴天下雨就不好受。偏偏今年赶上?雨水这么大。”
她就笑道?:“待会你解了衣裳,给你用针扎一扎试试,我看是膝盖里头有湿气。”
他点一点头,又问道?:“我找人算了几个日子,七月十二,七月二十八,八月初八,都是好的,宜嫁娶,百无禁忌。你觉得哪个合适?”
她就低头笑道?:“你这么有学问,觉得哪个合适就是。”
他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最近的日子就很好,都有点等不及了。原该拿咱俩的八字合一合的,只是我自己的八字不好拿出来,也就算了。又想着喜事的卦象原是阴阳相济,我这个身体,又算什么,索性不理它就是。”
她转过脸来,看他又有点伤感,便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小声道?:“大人,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方维苦笑道?:“我说的是实在话。咱们?两个,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我慢慢放开了些?,只是终究……”
他说得很平静,卢玉贞却笑了,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大人,你刚说没什么藏着掖着的。这簪子的事,你还没细细跟我讲呢。瞒得我也太狠了点。”
方维看了一眼,见是自己送的那根梅花金簪,愣了一下就摇头:“玉贞,你也太聪明了,这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二哥……”
她叹了口气道?:“我原来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我今天去金铺将头面定了,又从我的首饰里挑了个好看的金钗,让他们?照着打一根,给方谨准备着。正?好金铺的工匠也在,闲聊了两句,他就说我头上?的这根簪子有些?年头了,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京城流行的样子。”
方维将簪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盯着看了一阵,又望了一眼墙上?的宝剑,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这原是我干爹当年给我们?的东西。”
她茫然地看着他,他就接着说道?:“我干爹人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想要结亲,也不是难事。宫里宫外不少人来说,只是他大概心里有个人吧,一直都不松口。他床头有个匣子,我有一次好奇,就抽着看,里头大概有十几根簪子,许多花样。二哥跟我说,有许多年了,快过年的那几天,他就买一根放在这匣子里,也不再动。春天带我们?去庙里求平安的时候,他就单独供盏灯。他写名字的时候,每次都打发我们?出去,所以一直不知?道?是谁。”
“后来有一年,他忽然不再供那盏灯了,二哥偷偷说,那个人大概是去世?了。到了过年的时候,他就把?我们?两个叫过去,将匣子开了,让我们?一人选一根。他很郑重地说道?,要是我们?以后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就当是件信物?。我们?俩都一眼看上?了这根梅花金簪子,我一心要拿,二哥只好另外选了一根蝴蝶钗子。后面我就一直带着它。”
她听得怔住了,过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大人,你当时只说是平常物?件,在外头买的。我根本不知?道?原来这样金贵。”
方维将簪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笑道?:“这东西,按金子算,也不怎么值钱。我也没撒谎。”
她就叹了口气道?:“怎么好按金子算呢。我万一保管的不好,丢了怎么办。”
他就笑道?:“干爹性子潇洒,总叫我们?凡事不必拘泥,更不必挂念这些?死物?。他的东西,我看得珍贵,可是再贵重也没有人贵重。你若是觉得它贵重就不敢戴了,那也不是他的本意?。你明白这份心就好了。”
她点点头,忽然笑了,指着他头上?道?:“还好我给你买了这根白玉的,凑成一对刚刚好。”
方维道?:“所以是咱们?俩心有灵犀,天生的一对,般配得很。”他又小心地给她将簪子插上?,笑眯眯地道?:“既然收了这个信物?,早点做我娘子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急病
细密的雨水落在宫墙屋瓦上。皇后?行过?了跪拜礼, 奏乐便停下了。李孚与严衡二人作为正副使退回到奉天殿后。在雨中,他们?又跪下去再拜,册命皇后?礼成。
方维见李孚伏在雨水中一动不动, 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严衡跪在他后面不敢起身, 跪的久了,有些愕然地?叫了一声“李大人”。
李孚用手撑着,缓慢地?爬了起来。方维看见有些不对, 连忙叫身后?的郑祥:“你去,扶李阁老?一把。”
郑祥刚走了两步, 李孚刚站起身, 忽然晃了一晃, 在雨中直直地倒了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衡在后?面猝不及防,便躲了一下,李孚倒在地?上。严衡反应也快,伸手去拉。方维招呼了几个人一起上前,将李孚搀了起来, 见他浑身僵直,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连忙叫道:“快叫太医。”
郑祥转头问他:“人送到哪里?”
方维道:“送文渊阁后?身去, 那里有床榻。”又招手叫人:“到宫门外把他的随从叫进来。”
三?五个小宦官搬的搬抬的抬, 将李孚送到值房,给他脱了湿淋淋的外袍鞋袜。方维见他昏迷不醒, 急忙派人去告知陈镇与黄淮, 又叫:“弄些热水来, 怕是着了凉。”
有人将他的随从带了进来, 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家人,颤着手给李孚喂热水。方维想?了想?, 将郑祥叫来,吩咐道:“你在这里伺候一下。”
郑祥答应了,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孚坐起来,随从试了试,李孚牙齿紧咬着,水也喂不进去,急得流下泪来。方维道:“你先别急。”又问道:“最近李阁老?可有什么急症,现吃什么药?”
随从道:“老?爷最近是有些咳嗽,睡得晚些,约莫是着了凉,没有吃药。”
方维叹了口气,抱着胳膊在屋里转了两圈,陈镇带着几个长随进来了,上前看了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维跪下道:“今天下着雨,估计有些寒气,李阁老?昏迷未醒。已经?叫了太医院的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