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俭低头看,方维就打开一个大的布包袱,里头是些帽子手笼,还有毛巾帕子,又有一个汤婆子。”
卢玉贞笑?道?:“陆指挥说你的衣裳他?已经送了些,我就只准备了这些小?物件。时间也?仓促,都是街上买的,二哥不嫌弃的话,只管收下?。”
高俭动?容道?:“谢谢弟妹。”他?又笑?了,“我这就不客气地?收下?了。等?我在那边混得熟了,偶尔也?还能进城一趟。到时候便去看你们。”
卢玉贞笑?道?:“二哥你只管来,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备些酒,等?你来喝。”
方维点头道?:“玉贞能喝,比我强多了。我只配在旁边端端菜洗洗碗罢了。”
高俭忍不住也?笑?了。他?看着地?下?,冬日的阳光把几?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重叠在石碑上。他?笑?道?:“等?过完这个冬天,就能好起来了。”
制药
天刚蒙蒙亮, 四周笼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卢玉贞和杨安顺在金鱼胡同?外头守着。
杨安顺往外张望了一下?,对着卢玉贞道:“东家,看您穿的也不大厚实, 早上外头湿气这样重?, 都下?了霜,您先到里头呆一会吧,别受了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卢玉贞跺了跺脚, 笑道:“安顺,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都不晓得这个人?情?。人?家夫妻两个道别, 难免有些私房话要说, 咱们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呢。”
杨安顺就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道:“是我没想到。”
不一会,镖局的马车过来了,在他?们面前慢慢停下?。镖师跳了下?来,是一身农户打扮, 很是精干利落。
杨安顺便将包袱一一搬上车去,又到胡同?里头去敲了门。
蒋济仁开了门,拉着蒋夫人?的手走了出来。蒋夫人?穿了一身粗布衣裳, 脂粉不施, 像个标致的农家小媳妇。
卢玉贞见师父眼睛红红的,师娘倒是一派淡定, 心?里暗暗笑了。她上前说道:“师父, 这位冯镖师, 是我们专门请来的。他?可是振远镖局最厉害的镖师, 专门护送女客的,你只管放心?。”
冯镖师就过来抱拳行礼。蒋济仁便客客气气地作了个揖, 笑道:“内子就拜托您了。”
冯镖师点头道:“好?说,好?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蒋济仁又拿了一封银子递给他?道:“还请您路上多费心?。”
冯镖师愣了一下?,摆手道:“我不能收。镖局的规矩,是不能收中途钱的,收了便是不吉利,客镖尤其如此。”
蒋济仁有点窘迫地收了回去,见杨安顺把?行李安顿好?了,又拍拍他?的肩膀道:“路上喝茶吃饭,万般杂事,也得麻烦你多照顾着。”又把?那封银子递过去。
杨安顺摇头推拒了,笑着说道:“东家已经?给我交代了,这原是我分内应当的。大掌柜给我新升了伙计,又带我出门采买,这可是求也求不到的好?差事,又怎么好?收这个呢。”
卢玉贞将蒋夫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师娘,你觉得身体怎样,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了,咱们就不去这趟,也没什么。”
蒋夫人?笑道:“我身体没什么的,这几天伯栋都给我诊脉诊了八百遍了,恨不得手指头粘在我胳膊上,也说不出什么来。”又看蒋济仁在杨安顺耳朵边上絮絮地说着,微笑道:“他?也是太担心?了。也就七八天的事,你们安心?在家等着便是。”
卢玉贞点了点头,又道:“昨天我送过来的那箱子衣裳首饰,试过了没有?”
蒋夫人?嗯了一声,低头道:“试过了,都很好?。衣裳我收了,首饰等我回来便还给你。”
卢玉贞叹了口气道:“你出门在外,应酬待客也好?,上门提货也好?,总得有些体面些的头面。如今咱们手头都是紧巴巴的,说来惭愧,我也只有这些。”
蒋夫人?道:“你放心?,我一定保管好?了。”
卢玉贞却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到底是你人?最贵重?,这些玩意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世道不太平,若是路上遇到什么盗贼匪徒,他?们要什么给什么,可千万别吝惜。有什么事情?,就捎信回来,我跟师父即刻就赶过去。”
镖师走了过来,对着卢玉贞道:“东家,我看天也快大亮了,就启程吧,不然今天晚上到不了涿州的话,路上在生店投宿,也多一分危险。”
蒋夫人?点了点头,对着杨安顺招一招手。他?就赶紧走了过来。蒋夫人?笑道:“这几天,我就扮作是冯镖师的妻房,你就是我的弟弟,姓杨。咱们一家人?,都是通县人?氏,家中开家杂货店。这次是去祁州探亲,记好?了没有?”
杨安顺低声道:“我记住了。请姐姐上车。”
蒋夫人?又回头对着蒋济仁道:“伯栋,家里的事,都要你操心?着。”
蒋济仁凝视着她,眼圈又红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杨安顺扶着蒋夫人?上了车,自己也跳上车去。冯镖师便稳稳地坐在车辕上,一挥鞭子,马车晃晃悠悠地启动?了。
蒋济仁呆呆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叹了口气道:“玉贞,你说我是不是个顶顶没用的男人?,这种事让我身怀六甲的娘子去扛着。”
卢玉贞笑道:“师父,人?各有所长。你在医术上是一等一的,却不擅长这些,再平常不过了。你让张飞来绣花,他?还不如我呢。”
蒋济仁听了,脸色略好?了些,返身进了家门,从里面提出两大包袱的药材来,笑道:“咱们赶紧去干正?经?事吧。”
卢玉贞问?道:“您这不是拿方子去买的吧?”
蒋济仁笑道:“我也没那么傻。我将这些方子拆成几份,走了城北城南好?几家药店,换着铺子买的。”
卢玉贞笑道:“方大人?已经?在家里面专门搭了个炉灶,就等您过去呢。”
蒋济仁却肃然道:“惟时……他?原是出钱的人?,却自己说不再问?铺子里的这些事。如今咱们要试熟药,又要劳动?他?出力,我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一番话说中了卢玉贞的心?事,她低着头道:“只是咱们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师娘临走前,也千叮咛万嘱咐咱们先不能在铺子里弄,怕方子叫人?看了去。”
蒋济仁将包袱挎在手里,边走边说道:“她说的原有些道理。这配方可是卖熟药的命根子,在药铺里便是多年?的老伙计,也不能给看整个方子。”
卢玉贞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师娘还叫我留心?些,以后我治血症的药,也不要自己去抓,叫几个人?将方子打散了,分头去抓。”
蒋济仁嗯了一声,说道:“铺子里勾心?斗角的事不少,她也是见得多了,所以不得不防。”又指一指手里的药包笑道:“等咱们做出熟药来,以后你吃丸药就方便多了,也不用熬水剂那样麻烦。”
卢玉贞进了家门,方维便笑眯眯地指着院子里的一个棚子给他?们看。蒋济仁看见里头是个新搭成的炉灶,旁边安了风箱,也备下?了柴草,连忙笑道:“惟时兄,这样劳动?你,我心?里难为情?的很。”
方维笑道:“这有什么。这原是玉贞的买卖,我给她打打下?手,自然无?妨。这些起炉灶的活,我小时候也干过,熟门熟路。”
卢玉贞见他?挽着袖子,脸色潮红,出了满脸的汗,便从怀里取出帕子来给他?擦。擦了几下?,余光看见蒋济仁看着他?们两个在笑,忽然又不好?意思起来,手里就停了,转到一边去。
蒋济仁摇手笑道:“没什么的,我就是笑自己有眼无?珠,怎么早没看出来。”又蹲下?身去解开包袱。
方维也笑了,过去帮他?清点。里头是大大小小的纸包。蒋济仁道:“名字跟剂量我已经?都写好?了笺子。”又从里头掏出一把?药戥来,对着卢玉贞道:“先得教你这东西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