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性子有多大,皇上最是明白,现在皇上得到想要的,那换本宫提要求了,如果皇上不允,黎霜霜入空可要吃苦头。”
三两下转新话题,快到连让厉沉渊酝酿愤怒的时间都没有,阴恻恻看着薛燕歌,等她发话,说不上妥协,只能说是觉得心里待她有亏欠。
“皇后请说。”
薛燕笑着,眼底空荡无半点喜意,彷彿眼前看着的不是人,而是个死物,顺着额上那道伤向下,描绘他的眉眼,在研究自己到底看上他哪点,悲哀的是放到现在,即便恨他恨到骨子里,看着他依旧顺眼,就好像她幼年时得到块帝王绿的玉坠子,她爱不释手,当那块玉掉进茅坑时,她哭着脸捡回来,那臭气熏天的味道毕生难忘,后来那块玉赠给厉沉渊了。
茅坑货配他倒合适。
“厉沉渊和离吧,休妻也行,或用七出无子、善妒什么名头都行,夫妻七年,我们好聚好散。”
厉沉渊宁愿相信谢衍娶个妓女,也不信她口中这句鬼话,潜意识里认为她还想继续换个更激烈的方式表达不满。
“皇后何必用这种方式刺激朕。”
“不,臣妾没有刺激皇上,只是想明白,毕竟皇上有皇上的难处,皇上仁德心繫天下苍生,臣妾明白,只是臣妾觉得这夫妻缘分差不多到头。”
薛燕歌不亢不卑行宫礼,为他蓄盏茶,颇有商议事情的模样,内心却自嘲淌血的那颗真心。
有些人,你不遇上他便罢了;等你见过他了,便会觉得再也寻不到这般被上天宠爱的耀眼男子,旁人再入不了眼。
薛燕歌也是有自己的骨气,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屑去争去抢。
“皇上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臣妾常常给您找理由,可现在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所以该散了,臣妾并没有需要完成的宏图大业,也没什么野心,把皇后当作扮家家酒的位置来玩,确实不合适,您应该找能配得上你的女人,至于这女人,臣妾的确不合适,脾气差、善妒、心窄、鲁莽、目光短浅,一样样的都不合适。”
她破天荒的向厉沉渊行大礼,语气是那样决绝冷静,一如她当年离家时的模样,“这些年,臣妾没求过皇上什么,只求夫妻一场,好聚好散莫要闹得难看,让人看笑话,兴许皇上不在意,可臣妾心里特别脆弱,任何流言蜚语在臣妾眼中都像把利刃,割得满身是伤,伤好了不说,留下千万条难看的伤疤,这就是臣妾与皇上七年来的收穫。”
行完大礼,了却尘缘,她直起腰一行清泪滑下,指着自己的心口,“这,伤得最深,皇上明白吗?”
倘若厉沉渊字典里有半个温柔,现在早已将妻子扶起来低声劝慰,奈何这人天生冷情意,很难从他身上看出除了愤怒外的情绪。
很难说夫妻俩相处七年没有相互影响,譬如曾经厉沉渊活得比谢衍还要压抑,压抑到就连被叫去吃狗食,还感恩戴德道谢,入将军府后,他不断包装自己保持着光风霁月的模样,内心却佈满种种阴暗扭曲的恶念。
可惜薛家人一个个皆是火眼金睛,看见他骨子里的恶行恶状,薛燕歌毫不避讳撕扯开他的伪装,更是教会他如何理直气壮的愤怒。
至于薛燕歌,本来没什么心眼,跟厉沉渊久了,也学上那么些掌控人心的技巧,无须费刀剑,花点心思就能让人死心塌地。
但在厉沉渊面前还是班门弄斧,他将薛燕歌拉入怀中,强壮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肢,坚挺鼻樑滑过她的侧颈,粗粝的手掌擦过她脸颊泪痕。
幸好薛燕歌早洗漱过,否则让厉沉渊闻到味,还真不好解释。
“皇后身上有桂花香,想来今日出宫不只去明月楼。”
“是,皇上英明,臣妾还带了银耳羹去与谢大人叙旧,谢大人明事理,即便重病还能分神开导臣妾,听谢大人一言如醍醐灌顶,想明白了自然不再纠结,也没有理由再对皇上使女儿家的小脾气。”薛燕歌尝试解开厉沉渊的手臂,奈何丝毫不动,前头还流泪,这会她皮笑肉不笑,“皇上松手吧,别闹的这么难看,就是您不要脸,臣妾还是要点脸面的,毕竟臣妾皮薄,受不得半点流言。”
第019章 | 0019 019 咳血
“皇后耗费心思演齣苦情戏,朕若再无作为,岂不是个好丈夫?”
到底是厉沉渊太自信,事到如今还以为薛燕歌在与他玩欲擒故纵,想这回是真伤到她,语气放缓许多,吻上洁白的后颈,“朕明白了,纳妃一事先缓阵子,等皇后心情好了,再迎黎霜霜入宫。”
薛燕歌说起和离,是半真半假,她是想离开厉沉渊,但也不想离开的这么狼狈,最起码得先讨回口气。
她提起和离,心底也明白厉沉渊是不可能答应,再怎么的她背后有将军府,即便不须要这个妻子,也迫切需要这个盟友。
他性子多疑又霸道,兴许是出身关係,曾经一无所有的庶皇子,如今登上高位也改不掉他骨子里的劣根性,一旦有看上眼的东西,那是紧握在手中,任凭打骂也不可能放手,真要逼急势必两败俱伤。
同理,在他的世界中,对于亲近之人,容不下半点背叛,与其让厉沉渊瞎猜,倒不如先编出个理由搪塞,毕竟谢衍于她还有用,特别有用。
毕竟薛燕歌是经历过他多疑神经兮兮的时期,那阵子她每天都要向厉沉渊说上一次我爱你,以此证明自己的心意,若是不说,他会闹脾似死死抱着她,哪也不让她去。
以前只当情趣,现在可噁心了,她甚至不想看到贱东西的嘴脸,只好暂且装出一副爱恋模样,她抵开厉沉渊的唇,娇嗔质问道:“那要是本宫心情一直不好呢?”
大概是薛燕歌撒娇起作用,厉沉渊表情明显放松需多,烦躁许久的心情终于平静,“那就等皇后心情好再说罢。”
薛燕歌晓得这是场面话,立即打蛇随竿上,转个身搭着厉沉渊的肩膀笑道:“万一是一辈子好不了?”
薛燕歌看厉沉渊微微愣住,心底嗤笑虚伪,蹙起峨眉,“宫里太烦闷了,本宫想家,想回去住几天冷静,兴许就心情好也说不定。”
沉默片刻,厉沉渊将她鬓边碎发别至耳后,“眼下还有秋猎,皇后入冬再回去,入冬后天寒不练兵。”
这一来二去达到目的,薛燕歌欣然接受。
厉沉渊本想留下,却让薛燕歌打太极似婉拒驱逐,直至回养心殿,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就像根细刺扎在心头怎么都不舒畅。
帝后和好宫人们欢天喜地恨不能放百来串鞭炮庆祝,可惜这层和好只浮于表面,以往大多是薛燕歌主动去养心殿,自从上回“和解”后,她一步也没踏上养心殿,江海去请人回回吃闭门羹,一会说天寒体虚,另会提心情欠佳不宜远行,这会成了厉沉渊天天上门。
薛燕歌看厉沉渊腆着脸来长乐宫,江海捧着件雪白色貂绒披风,哈着腰笑道:“娘娘吉祥,天气渐冷,皇上特意准备这件披风给您御寒。”
薛燕歌趴在美人榻上,捧本兵法看得津津有味,撇见来人,皮笑肉不笑扯下嘴角,连半句道谢话都不想说,“皇上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用不着您千里迢迢走这趟。”
今年天象异常,入秋不久温度骤降,厉沉渊来时天降鹅绒细雪,他解下披风在火炉边站了下,将寒气烤尽才挪到榻上,从白绒毯中摸上脚踝,冷得刺手,大掌复上反复摩娑着,“是时候找新大夫,该让孙先生告老还乡了。”
薛燕歌幼年时落水过,自此伤及根本落下寒症再难生育,薛燕歌落水这件事仅有少数人知晓,晓得她伤极根本的人更少。
寒冬落水那年她才刚过十岁不久,薛父在外打仗,薛母陪伴在侧,薛家亲戚又住的远,此事又与皇家有牵扯,所以这消息很快就被皇家恶意压下去,彼时薛府只有薛氏兄妹二人、谢衍、桂喜以及管家老张。
孙先生名为孙禾规是位名医,性子古怪,千金万两也请不动,谁知在幼时薛燕歌半隻脚踏入黄泉时,他突然出现在薛将军府上,说是要还人情,也就糊里糊涂在将军府住下,孙先生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是极慢,慢到你说了几十句话,他才含笑点头悠悠回答第一句话。
孙禾规这人很神奇,是位名响江湖的神医,至于多有名,这名声至少传一百馀年了,至今人们仍不晓得孙先生的年岁多大,因为每次问起年岁他最少得想十天半个月,这事也不能想太久,不若想到一半他也会忘。
奇怪的是薛燕歌跟孙禾规挺投缘,如今也算薛燕歌半个家人。
“不用,万一找个江湖郎中,没治好且不说,将本宫的秘密洩漏出去...咳咳...”薛燕歌摀者嘴嘘咳几下,咳出片殷红血渍。
厉沉渊高喊:“来人,速传孙禾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