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爹娘如今在河东有阿兄照顾,她没甚不放心的,是以她并未回答林敬疑问,只道“林大人,刘安年岁小?,路上?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这?次她不可?能在带着刘安,石风寨一事,已?经让她心惊胆战,如今明知是死路,更不可?能带他同行,有林敬在,她是放心的,待入了高峰,自有刘娘子看顾。
林敬见她意已?决,对此?是有些失望的,他听赵华说过,当初她曾在高峰县围困世子与?郡王一事,他原以为她足够理智,如今看来,许是她根本不在乎世子,才会轻易下决定,终究还是他想?差了,本有意将她举荐与?郡王,如此?来看,还需打磨些时日,遂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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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水腥气,浓郁的让人恶心,江絮悠悠转醒,嘴间又苦又涩,脑子还有点晕沉沉的,忽而身?边有人说话“你醒了!”
年轻的女声,语气里带着惊喜,江絮缓缓抬头,看她,陌生的脸,她道“你是谁?这?里是在船上??”
无处不在的水腥味,水波荡过的声音,晃晃荡荡的房间,她只能想?到是在船上?,头还有些晕,她要缓缓。
她记得那日与?林敬分别之后,又回了合西县,她有意回金城郡,但如今满城江原的通缉令,她不好在做男子打扮,只现在世道不好,她孤身?女人上?路,又恐引来贼人惦记,便想?着找一只靠谱的商队,一同前往。
合西县商队多,她随口与?掌柜打听了几句,只说要去金城郡探亲,掌柜南来北往的人见的多,当场就说店里住了一只商队要去金城郡,她未曾怀疑什么,与?那商队领头预定好,先付一些定金,待到了金城郡给余下的钱财。
她原以为她做女装打扮,这?些人便不会将她与?江原联系到一起,只是到底低估了这?些人的贪心,她前头方与?人谈好,后面便被人报了信,好在她住的房间有面直通河道的窗户,她跳了下去,沿着河道到了下游,方才脱了危险。
许是因为泡了冷水,她少?见的发热了,恐又被人发现,只好寻了处小?客栈躲着,她知自己如今不宜露面,只中途难受,去过一次医馆。
未曾想?便是这?一次,就被人盯住了,若是平时她定能发现些端倪,只那会头晕脑胀,让他们钻了空子,那些人多半恐吓收买了店里的伙计,在她吃食里下了药,昏昏沉沉好几日,只觉得自己不停在路上?颠簸,亦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有意识,便是现在了,这?船舱里昏暗,她打量一眼,见除了她与?方才那女子,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缩在一旁,脸色蜡黄,眼神?中满是死寂,她微微思?考,便有了些猜测,她大概是遇到拐子了。
这?可?真是,一言难尽,她勉力?坐了起来,才与?林敬豪言壮语一番,还未到金城郡,便被拍花子拐了,她看了眼方才说话的女子,她很瘦,脸色泛黄,年岁看着不大,身?上?的衣裙勉强还能看出些颜色,她轻声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回道“我叫真娘,瓜州人士,娘子你怎么称呼?”
江絮道“絮娘,肃州人,倒是巧了,咱两说起来还算半个同乡。”
她语气轻松,听得真娘轻笑一声,正要再说,角落里冒出一声嗤笑“都被拐了卖了,还能认亲,赶明儿到了地,被卖到楼里,大家可?都是姐妹。”
这?人言语讥讽,听得真娘面色一红,与?她辩解道“不过苦中作?乐,娘子何必如此?刻薄。”
那女人从?角落走出来,她长得高,站起来,几乎遮住了船舱那一丝光线,头发凌乱,颧骨微凸,眼窝深邃,走起路来,腰臀轻晃,有几分像江絮曾见过的胡女,她面带讥笑,看向真娘,道“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们?你说我刻薄?瞧你们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可?别想?不开。”
她说着眼神?还特地在江絮身?上?停了下,满船就属她长得最?出色,面色虽苍白了些,但平添了几分娇弱感,江絮见她打量自己,猜到她的心思?,笑道“多谢娘子提醒,娘子可?知,这?船是要去哪里?”
那胡女笑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不管去哪里,多半不会是好去处。”她顿了下,又道“以你的姿色,若肯求求他们,说不定能给你卖个好地。”
江絮淡淡一笑,道“好意心领,这?倒不必了。”
她身?子虚的很,多半是被灌的迷药太多,身?子还未能康复,那胡女见她不急不怒,似乎觉得没甚意思?,扭着腰正要坐回去,倏忽间,只听船舱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一个身?穿短打的汉子站在门口,挡住了光线。
船舱内因为他的出现,顿时安静下来,他不客气的走进来,随手点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跟我出来。”
其中便有那胡女和真娘,胡女一笑,歪着身?子娇声道“周爷,妾身?这?几日不方便,去了恐惹贵客不喜,周爷宽容宽容,过几日妾身?好了,定好好服侍周爷!”
那周爷嘴角含笑,眼神?冷漠,这?女人的小?心思?他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满船女人,就她最?浪,给那些糙人玩浪费时间,捏了把她的二两肉,道“就属你事多,今日放过你可?以,过几天玩你可?别给爷扭扭捏捏的!”
胡女娇笑着回应,胸前好似有两只小?白兔在跳,看的周爷心痒,又抹了一把,才要领着人走,真娘突然跪下来,哭道“周爷,周爷,你放我一次,我身?子还没好,去了会吓到贵客的。”
一个还成,两个他就不见得理会了,冷笑道“你不去,少?了人,难不成让老子去陪。”说着就要上?手去抓她,真娘往后退了几步,没注意到身?后的江絮,待踩上?江絮的衣角,她慌忙跳开,连声道“抱歉,我没注意到。”
这?点子动静,让那周爷一眼就注意到江絮,早知道这?小?娘子长得好,乖乖,这?一看,可?真不得了,一时也忘了去抓人,只露出一抹淫邪的笑,道“哟,小?娘子醒了,倒省的老子费事了。”
他说着人走了过来,一把将江絮拎起来,江絮浑身?酥软,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由着被他拖走,又将方才点名的几个,喊人带走,一时间呼喊声不断,不过一会,门又被砰的一声关上?,船舱里的剩下其他人,早就缩在角落里,松了口气。
真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苍白,那胡女见状,讥笑道“可?真好命,这?就让你逃过一劫了,不过你这?蹩脚的手段,可?别以为方才那位看不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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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娘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没在说话,默默坐了回去,那个女人像个疯子一样,但她又说出来她心里的黑暗,她亦不想?如此?这?样,但看的絮娘被带走的时候,心里不免升起了一股庆幸,她原不是这?样的坏女人,可?怎么就变了呢?
那男人身?上?汗臭腥味冲天,熏得江絮要吐出来,她心知这?会子被带走不会有好事,以她现在之力?反抗只会引来暴打,她如今需要做的是养好身?体,才有机会逃出去。
她像抹布似的被人拖了一路,终于在一处舱门前停了下来,抓他的男人,将她往地上?一甩,一把捏过她的脸,冲着厅中人,道“郑爷你看,这?长相的你可?满意?”
今日宴请的都是些贩私盐的汉子,见过的美人多是勾栏里出来的,一股子风尘气,哪里像这?底下的小?娘子,芙蓉面柳叶眉,虽有些病容,却?不显憔悴,反更惹人怜爱,看的人看的移不看眼。
那男人有心哄那郑爷,见状,将江絮往他怀里一推,那郑爷瘦弱,险些出了洋相,引得身?后男人大笑,道“郑爷有福了,这?小?娘们咱哥几个可?没碰过,便宜郑爷了 。”
那郑爷倒没真色令智昏,如此?姝容的小?娘子,可?不是小?门子小?户养出来的,万一碰了不该碰的人,可?不好了,他道“不知这?小?娘子是谁家的?”
男人笑道“郑爷大可?放心,这?小?娘子并非高门贵女,哥几个见她时,正躲在小?客栈里不敢出来,许是哪家的逃奴。”
他们几个走江湖的,惯会看人,对那些高门大户少?有出手的,一来怕惹麻烦,二来这?些人出行都跟着侍卫,他们纵是想?下手亦难,能捡到江絮这?样的好货色,全?凭运气。
江絮见那郑爷,心道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位郑爷可?还真是个熟人,当初离开河州,她找了些乞丐在周家结亲那日闹事,这?位郑爷正是其中之一,她低眉顺眼,并不说话,那男人见她乖巧,不在为难他,只嘱咐道“傻愣着做什么,快给郑爷倒酒。”
江絮力?气虚的很,连拿酒壶都要用尽力?气,她靠近斟酒,在那郑爷耳畔小?声说了句“河州周家。”
郑升一惊,手一抖,酒盏差点掉下去,江絮不动声色的扶了一把,只那郑升已?无心喝酒,又吃几杯,谎称醉了,便要离开,那周爷当他急色,赶忙催促江絮与?他一同离去。
各方
精致小巧的园林水榭, 荷花娇艳,锦鲤夺目,素衣美人倚栏而?坐, 手中端一只青瓷碗, 里面放了些鱼食, 她时不时扔下几粒, 引得鱼儿纷纷甩着尾巴游过来;
“娘子, 厨下刚做的羊乳酥酪, 你要不要食一碗?”婢女身穿紫红衣裙, 外?罩石青比甲, 系着松花汗巾,正提着食盒进来, 女子面沉如水, 好?半天?, 开口道“红铃,有?消息了吗?”
红铃一顿, 手中酥酪差点洒出来,迟疑道“世子那边未有消息。”
元秋轻轻嗯了声,水葱般的纤指轻轻一动, 那青瓷碗一翻, 半碗鱼食落入水中, 附近的鱼儿纷纷围了过来, 映得池水红艳艳的,远远看?去, 好?似一滩血水, 她慢悠悠站起来,轻飘飘道“是吗, 我知道了,汤留着,你下去吧。”
红铃垂首,应声离开,八月的天?,明明热得很?,她只觉浑身发冷,待出了院子,烈阳照在身上,方有?些温度。
关中格县,城郊有?一处茅草屋子搭成的小院,院中堆满杂货,满是灰层,附近村子里的人,少有?敢经过这里,只因为这家原住几位四处走江湖的草莽汉子,如今正还早,院门已经紧闭,若走近些,还能听?到厕屋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呜咽声,那声不似平常的哭泣,反而?听?得人有?几分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