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游神游般回了自己房间，他站在淋浴头下冲着水，努力理清刚才的头绪。

对上流社会一无所知的江怀游在那个问题提出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艾旬南被胁迫了。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家道中落，于是不得不卖身于人，以求暂时的安稳……但为什么是自己？和自己什么关系？要让自己来顶替艾旬南的身份去做……这样的事吗？

艾旬南在问完问题后，就一副忐忑的表情看着他。江怀游有一瞬间以为他在阴阳怪气，就要啪嗒啪嗒掉眼泪时被艾旬南发现了，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是我一个朋友，也是omega！他！他和你一样喜欢……那种东西！但是他不敢，也不好意思说，我就是想帮他找个人和他一起……那样！反正什么都行，大致是……这样。”

艾旬南越说越虚，话尾落下后心脏都要缺氧了。他混乱地说完一通，江怀游没听懂多少，但眼泪算是止住了，他看着艾旬南从一开始的比手画脚到后面的灰心丧气，觉得他朋友好像真的遇到了困难。

最后艾旬南给了他T市一个酒店的房间号和时间点，让他如果愿意的话就去帮忙，就把他送了出来。

离开后的江怀游盯着那张纸许久，不能理解艾旬南这种富二代们朋友的想法。艾旬南看上去是真焦急，生怕自己误会什么，江怀游脑子里被搞得一团乱麻，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把纸拿了回去。回房后他看了许久，团了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可因为看了太长时间，上面的信息始终没忘掉，甚至越来越深刻了。

江怀游叹息一声，关掉了淋浴头，在头上打泡泡。

为什么会有人不敢找别人玩玩具，却敢把这件事情告诉艾旬南啊？是这样无话不谈、情比金坚的好朋友吗？

江怀游想起被鸽了的言真，颇为惭愧地给她的房间订了两杯奶茶。

第二十四章

“南哥，时间到了，我们该去总部开会了。”

“好。”

艾旬南收到信息从房间出来，心脏还在咚咚狂跳。这种现象持续了一个上午也没消停，艾旬南脑子里一直在想江怀游的脸，江怀游的腰，江怀游的腿……还有不敢细想的地方。他快被那些强烈的视觉刺激吞没了，敲键盘时的震颤都能牵动他的注意力。

美人误国，不是假话。

他表情冷淡地走着，江怀游跟在背后。他因为同样的不好意思，也根本不敢和艾旬南对视。艾旬南的请求来得太突兀，自己从一个普通的下属，陡然晋升为能被领导托付去教别人玩玩具的特殊人物，江怀游许久都没能理解这件事情，这实在超过了他对「拜托事情」和「朋友」观念的定义。

此程路上格外沉默，直到进了总部大楼。这次开会地点还是原先的会议室，不用艾旬南提醒，江怀游就乖乖坐在了茶水间，表示这次自己不会离开了。于是本想再找借口要江怀游用过的抑制贴的艾旬南只能遗憾放手，藏在墙角处又闻了一会儿信息素，像吸饱了氧气的植物，才转身进了会议室。

江怀游在茶水间负责整理出差资料，他把市场数据归纳整理好，补充了上次的会议记录发给分部，在桌面上迟疑良久，又点进去，新建了一个excel表格。

自己不敢玩玩具，却愿意让别人帮忙，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自己玩难道不会更安全也更自在吗？江怀游想不通，拉开两列表格，想列出这件事的利弊，可洋洋洒洒写了半天，却怎么都没法在「利处」上多打几个字。

怎么会有利处呢？陪人玩玩具，不是和……打炮一样吗？

江怀游一瞬间紧张起来，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触及到了很危险很错误的领域。总之，这件事不能答应，江怀游啪地关了电脑，下定了决心。

当晚，出差的一行四人就要回T市。言真见到江怀游还气咻咻地昂着头，又因为吃人嘴短地提着奶茶，被哄了几句后就没了气。

陈昂买了一堆特产，因为装不下在手里提着，热情地要给大家分。

言真和江怀游都拿了，艾旬南也接过来说谢谢，只是口气听上去就像说「你应该的」。陈昂习惯了艾总监的脾气，也不在意，只是回头小声和两人吐槽：“他好严肃啊，也不怎么见他笑一笑。”

江怀游一愣：“严肃吗？”

他看向艾旬南求证，后者注意到他，一挑眉表示疑惑。小小的面部动作，已经算是陈昂见过的最生动的表情了，他嘶着背过身做了个鬼脸：“得嘞，还得是助理出手，我这个小喽啰可不配让艾总监笑一笑。”

江怀游这才发现，在其他人眼里，艾旬南依旧是个八面来风也雷打不动的总监。自己觉得他不严肃，除了两人认识的前提，也因为他们俩单独相处时总发生意外，碰撞出了艾旬南那么多不同的性格面，才有了独一份儿的看法。

江怀游想起艾旬南在酒吧卫生间毫不顾忌地评价beta做爱时长的事，他看看言真和陈昂，觉得这事讲给谁听都不会有人信。果然真理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艾总监私下的样子还是不宜被别人知晓。

四人在T市落地的时间较早，陈昂和言真的男女朋友都来接机了。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谁也没暴露自己有人接的事实，都想等到落地再大肆炫耀，结果出了站口才发现两人都有人接，孤家寡人的只有江怀游和艾旬南。这俩人一个长期单身，言真不忍欺负；一个似乎单身，不是轻易敢惹的人物，于是言真只能强压下强烈的炫耀之欲，状若无事地问要不要一起走。

“不用了，我打车回。”江怀游摇头道。言真知道江怀游是不想让她绕远，点头后又看向艾旬南，后者说：“我和江怀游一起走，顺路。”

言真这才想起两人的邻居关系，意味深长地对江怀游眨眼睛嘲笑他。江怀游无奈地白她一眼，和同事分道扬镳后，又一次和艾旬南坐进了同一辆出租车。

T市天气闷热，铅灰色的天，水汽很足。江怀游坐久了飞机，连坐车都觉得闷，就开了点窗户，呼吸新鲜空气。

车辆行驶着，有风灌进来吹拨他的头发，江怀游也没整理，就侧着头发呆。艾旬南放下手机时恰好看到这一幕，目光不禁驻足，从耳廓一直描绘到他的鼻梁，嘴唇和下巴。他觉得这风吹得真好，灰沉的天，只有江怀游是透亮干净的，刘海儿扑簌簌地乱颤，衬得那双眼睛清亮。

江怀游吹了会儿风，忽然感觉有人看他。他下意识看向视线来源，艾旬南没来得及躲，就这么和江怀游撞上了眼神。

江怀游先是一定，随后讪讪地移回来，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看回来想打个招呼，可临时发觉这样太唐突，只能再愣呼呼地移回去，只给艾旬南看被座椅遮了大半的背影了。

艾旬南怔怔地看着，莫名被这来回两次的对视搅得呼吸都乱了，他往后一靠屏住呼吸，耳膜里震声响着的都是心跳。

他自己都觉得离奇，明明是个不会说话又总办傻事的omega，怎么在他眼里就发了光似的？

第二十五章

重回T市，宛如隔世。在B城的短短几天，江怀游经历了太多，再回到自己老破小的屋子里时还有点不真实感。窗台上的植物还没萎蔫，江怀游浇了点水，趁机偷偷打量隔壁的阳台。

艾旬南那边没什么动静，窗帘黑压压地拉着，几乎要融进夜里。江怀游等了一会儿，把一壶水都浇光了，才回身收拾行李，把衣服都洗干净晾起来，就重重跌到床上。

漆黑的晚上，零星几点光。江怀游卷着被子压在脸下，看窗外的月亮愣神。他心里隐约有些惦念，却想不清在惦念什么，五感中只有视觉清醒，也在无穷无尽的黑夜慢慢闭上眼睛。

正值炎夏，T市的雨下不尽一般，在江怀游回程的第二天开始兴风作浪。八点钟的天色暗得看不见太阳，江怀游差点睡过了头，连忙撑着伞往车站跑，又在即将上车前手一松，伞骨碌碌转着飞远了。江怀游看看跑远的伞，再看看拥挤的公车，焦灼的局势中为了本月的全勤，还是叹息一声挤了上去。

他湿淋淋地站了一路，赶在上班点前打了卡。言真在22楼的电梯口遇到他，顶着一脸精致的全妆，见他湿得头发都在滴水，震惊地问他的伞在哪。

“路上丢了。”江怀游叹着气，从衣柜里取来备用的西装换好，顶着半湿的头发回到工位。

这一早上，事事不顺，全都乱七八糟的。江怀游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艾旬南惯着了，出差期间没什么活干，还又喝酒又玩闹的，天天喊南哥，喊得都不尊敬了，连带着上班也心不在焉，一点没有往常摸鱼的快乐。

江怀游在内心深刻检讨过自己，稀里糊涂地过完了一天。

下班后，言真和他一同下楼，非常美滋滋地给他算日子：“再过一周到27号，我就可以请易感期的假了。哎，真是每个季度都在盼，我爱法定假期。”

说的是爱放假，其实是想爱秦临。江怀游揶揄地笑着应和，忽然神回思转，问：“下周27号？”

“对啊，怎么了？”

江怀游掏出手机一看日子，今天正是18号艾旬南朋友约定的日子。

他得到这嘱托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忽而一下子就要扛枪上阵了，江怀游的不真实感又重了一分。那朋友怎么就这么急，回来的第二天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