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还没到男人下衙的时候,大门就被敲响了。门一开,是两个妇人领着孩子,后头还跟着个小姑娘。
见秦雅出来,一个妇人先开了口:“弟妹,我是李大家的。男人说你家今天请客,这不我们几个就先过来搭把手,看有没有啥要提前做的。”
“那赶紧进来吧,也没啥可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咱先去唠唠嗑去。”
秦雅随手给孩子抓了把糖,就和几人唠起嗑来。来的两个妇人一个是李大家的,一个是王七家的,那个小姑娘是钱庆有的妹子。至于其他人,赵桩子媳妇还在酒馆里忙活,得过一阵再过来,木头还没成亲,待会自己过来,还有张老实媳妇,在乡下,这回没过来。
来之前,三个人还有点担心,怕秦雅是个不好打交道的。等见着人,唠上了,才发觉这人是个开朗性子,很是聊得来。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更是笑声不断,把隔壁桌的男人笑得心肝直颤,这些女人家莫不是凑一起在说男人的坏话吧?一个个心里头都打起了鼓,生怕媳妇说些啥不该说的。心里不踏实,那酒也有些喝不下去了,浑似杯子里的不是酒而是醋一样。
刘力瞧了,就问:“你们这一个个是咋的了?干啥亏心事了?”
几人一寻思,是嘛,自己也没干啥亏心事,那在这儿心虚个啥?还不赶紧喝酒吃菜,尝尝头儿说的媳妇做饭好吃到底是不是真的。
至月上初弦,几人才摇摇晃晃跟在女人后头往家里去了。
腊月二十五,秦雅和刘力一起回了东沟村。本来秦雅是打算小年回去的,后来问了一下,这里小年不让回娘家过,只得作罢。又等了几天,刘力放了假,就想着年前回去住一天,然后再回刘家村过年。
而秦百福,也早歇了回秦家村的心思,因今年这雪着实有些大,自月初那场大雪后,又下了一回大雪。若硬要回去,怕是就得被这雪耽搁到路上了。
往年家里头一帮子人,不说心里咋想的,看着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年家里只剩四个人,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人少啊。
陈氏倒是挺高兴,人多有啥好的?那不得女人干活吗?男人就坐那唠嗑闲晃。还道,有的闲就闲着,待过了几年大川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到那时,真是想闲都闲不下来。
秦大川赶着驴车,秦雅和刘力领着天冬一起坐在后头,往刘家村去了。本来小两口回去,秦大川自个送去就行了,天冬听见了,非要跟去,他要去瞧瞧那个狗蛋是何许人也,怎么他姐回回都得说到他。
“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啥可看的?”秦雅也摸不透这孩子咋想的,狗蛋再亲也亲不过他呀。
“反正我就去瞧瞧,这还一回都没见着面呢。”天冬搓搓脸,心道早知道这么冷就不来了。
“等天暖了再看呗,非得赶这大冷天出来。”秦雅见这孩子冻得脸通红,赶紧把人拽到刘力身后,正好让他给挡挡风,顺手把围脖给天冬往上提提。
“二婶,这就是你弟?”驴车刚到门口,狗蛋就像只兔子一样,嗖的一下从院里蹿了出来。“看你那脸冻得,都快成红萝卜了。哈哈!”
98. 第 98 章 大结局
天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少见多怪,就这天气,谁出去不是红萝卜?可碍于大丫姐的面子, 他只得挤出个笑脸, 也跟着笑了两声, 至于话, 呵呵,他可不想和这个喊他“红萝卜”的家伙说。
原本秦大川想着把人送到, 就赶紧回去, 奈何刘家人实在太热情,嘴里念叨着年根底了, 哪有让人连口热水都不喝就家去的?秦大川只好一把拽过天冬, 领着进了屋。这小子, 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急着回家, 刚说完话就赶紧站到驴车边上,那脚挪都不带挪一下的。
狗蛋对二婶的这个弟弟早有耳闻,秋天的时候,家里给他也送进了学堂。他每天在学堂里待得五脊六兽, 整天想着往外头跑。为这事, 夫子还找到家里来,他娘气得把他屁股差点都打开花。
更气人的是, 每每提起他进学的事, 他奶和他娘都要拿二婶的这个弟弟说事,说啥就差一岁, 人家咋就能坐得住、学得进去呢?狗蛋听了,气鼓鼓地想,凭啥拿我跟别人比?你俩咋不拿我爹和夫子比呢?两人的年纪也差不多嘛。
现在这个被他娘念叨了几个月的人, 终于到了他家,狗蛋可不得好好打量打量:看着也没比他多啥,长得还不一个样?等坐了一会,他发觉出不一样的地方了:人家竟坐得住。这可奇了,大人们说的那种地啥的事,他可一句都听不进去,这叫天冬的咋听得进去呢?
狗蛋偷偷看了他娘几眼,心里盼着他娘可千万别往这瞧,他刚才在炕上左扭右扭,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万一他娘看见了,再一看旁边坐得跟块石头似的天冬,到了晚间不又得薅他耳朵。
苏氏正忙着和妯娌两个说话呢,哪顾得上管那个臭小子。她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小子是个啥样。打从她肚子里出来,那就是个闲不住的,现在一屋子人,他肯定是待不住,可又出不去,指不定咋抓耳挠腮的呢。
等把秦大川和天冬送到大门口,天冬向刘家人板板正正行了个礼,才上车回去了。苏氏见了,心底的火又给勾起来了,看看人家,同样是进学,咋人家就知道学规矩?自家这个还像个毛猴子似的?
林氏见儿媳动怒,赶紧拦住,这大过年的,可不兴打孩子,有啥事等过了十五再说。再说了,自家孩子啥样又不是不知道,和人家比,那不是金砖比瓦砖,叫花子比神仙嘛!
狗蛋逃过一劫,这一整天都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见他娘过来就溜墙根走。当然,到了第二天,他就又恢复了原样,继续跟着一帮孩子上蹿下跳地去玩了。
这是嫁来刘家的头一个年,秦雅刚回来的时候,还有点忐忑。她可听说了,若有新媳妇嫁过来,村里的女人们都会成群结队地过来看新媳妇,往往一拨人回去了,就有另一拨人过来。本来吧,若她不去县上,刚成亲那会,人家就得上门来看,可她也没咋回来,想来这回该是躲不过了。
腊月二十七那天,秦雅从吃过早饭就在屋里头等,想着人家若是要过来,差不多也就二十七八这两天。可她从早等到晚,除了刘大伯的叔伯兄弟家有两个妇人过来,别的人一个都没见着。
二十八那天,她又等了一天,还是没人来。到了晚间,秦雅有心想问问这事,又觉得不好意思,这也不算个啥事,咋开口问。
刘力早就察觉出来,媳妇这两天有点坐卧难安。他问起来的时候,还不愿说,在那儿支支吾吾的,等终于把话问出来了,把他乐得前仰后合,差点没骨碌到地上去。
“你当人家没来看你?别等了,人家早看过了。”
“啥时来的?我咋不知道。你可别蒙我。”成亲第二天,没人过来。后头每回回来都是住一宿,第二天就回去了,也没见着啥人。这回回来两天了,更是没见着啥人。那是咋看的?
“啥时候?就是回来那天呗。你忘了,咱俩是坐驴车进村的,咱家又在村尾,从进村到咱家,少说得有十户能看见咱。”
秦雅回想了一下,觉着路上也没遇着啥人,她疑心男人又在拿她逗乐子,板起脸道:“你少蒙我。那天路上就没啥人,上哪儿看去?”
“那还用得着搁路上看,站院里就能看清了。各家各户那篱笆也没多高,也就比腰高点,啥都挡不住。”
秦雅一想,急了:“那我那时候……岂不是都被人家看见了?你咋不提醒提醒我?”她伸手在刘力肩上拍了一巴掌。
“看就看呗,亲媳妇又不是旁人。”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刘力也没气,就媳妇那点子力气,跟挠痒痒似的,让她出出气就好了,正好他也乐呵乐呵。
听着侄子屋里传来的笑声,刘根生和林氏对视一眼,赶紧进了屋。这院里静得很,他们也赶紧进屋吧,省得待会小两口怕羞。
刘家人这个年过得分外高兴,这一年他家变化可大着呢,先是成亲困难户刘力成了亲,后是刘家的第三代狗蛋开始进学,从此刘家又要出个识文断字的了,最后是黑子两口子支起小摊做起了小生意,且如今来看,进项还不少。
这日子有了盼头,人的心情也就格外地好,没看当家人刘根生两口子,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从三十早上起,刘家灶屋里就没断过人,几个女人出来进去地,忙活着中午那顿饭。这一头午,又是剁,又是切的,等把火烧起来开始炒菜时,那门缝里飘出来的味儿,把在大门口玩耍的狗蛋都给引过来了。
不止他自己过来了,后头还跟着几个小萝卜头,和狗蛋差不多一般大,个个抻长脖子往屋里头瞧,想知道人家在做啥好吃的。
秦雅早就听见了这几个小人在那儿窃窃私语,她端着盘肉签子和猪肝,到门口递给狗蛋,让他领着人赶紧找地吃去,都凑在门口咋走人?
刘根生领着儿子和侄子,往大门、仓屋、鸡窝这些地方贴上了福字,那有井的人家,还得往井上贴个“井泉大吉”呢!刘家没有井,就在水缸上贴了个福字。过年嘛,就是图个吉利。对乡下人来说,那放粮食的地方,养鸡养猪的地方,吃水的地方,各个都重要,哪个都不能给落下了。
放完鞭炮,刘家人开始吃团圆饭。在秦家村的时候,人们都讲究吃年夜饭。等到了关外这儿,讲究的是三十中午吃团圆饭,晚上直接吃饺子。
守岁、放鞭炮、吃饺子,等这些都做完,这一年就算是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