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人包饺子不算早,她们正烧水煮饺子的时候,就听见村里有人开始放鞭炮了。
“现如今可不像早前了,那时候不到子时,哪有人敢吃饺子?不过这也没啥,那岁数大的,要是还和年轻人一样守到这么晚,可就挺不住了。咱家也就你大伯,脑子死板,非要守这老令儿。”
林氏边扒蒜边和秦雅絮絮叨叨,秦雅坐在小凳子上正往灶坑里添柴火。她特意领了烧火的活计,就是想烤烤火。也不知咋的,她老觉得腿冷,可又不好坐炕上暖和去。
“没事,这说明您两位还都年轻,身体好。”
“你这孩子,嘴咋这么甜?也太会说话了。”林氏喜得眉眼都带着笑,眼睛弯弯的,就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娘,这么个妙人不是您给娶进来的吗?若不是您,二哥现在怕是还单着呢。所以啊,您这功劳最大。”杜氏端着一盖帘饺子放到条桌上。
屋里头的苏氏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啊,娘。看您这身体越来越好,指定是二叔二婶在地下感激您,特意给您带了福气。您就瞧好吧,说不定明年啊,还有更好的事哪。”
林氏一听这话,那眼睛直往秦雅肚子上瞄。秦雅赶紧低下头,扒拉几下柴火。哎,怎么不管啥时候,人都爱催婚催生呢?这让她咋说,干脆装听不懂吧。
说着话的功夫,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烧开了,几人忙活着下饺子,再没人提起生孩子的事,秦雅长出一口气,可算是躲过去了。
吃过饺子,一家人又坐炕上闲聊几句,就都回屋歇着了。可不敢闹得太晚,明早还得起来去拜年呢。
初一这天,男人们要到近亲家里拜年。到了初二,就得领着媳妇回娘家了。
刘力也在这一天领着媳妇去了东沟村。
陈氏从早起就在盼着,虽说离上回见面也没几天,可她这心就是放不下。这可是闺女头回在老刘家过年,也不知道待得顺当不。
秦雅一进屋,陈氏就从上到下打量一圈,见闺女脸色红润,脸上带笑,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
母女两个凑一起,自是好一顿唠,还说起了村里的大事小情。以往秦家来往的人家就那几户,今年可不一样了。就昨天一天,上门拜年的就有十几户。这是为啥?自打那香肠作坊建起来,村民每月都能有银子进账,一个个钱袋子都鼓起来了。
就是那没在作坊做事的人家,家里的猪也挣了不少银子。兜里有了银子,人能不乐呵吗?吃水不忘挖井人,那些人家能不上门来拜年吗?
秦雅也为家里高兴,看来以后秦大川的路可要好走不少。
到了晚间,两人摸着黑还在说话。说着说着就提起了孩子的事,陈氏就催秦雅早点要孩子,反正早生晚生都得生。趁着她年轻,还能给伺候月子。
秦雅囫囵说了几句,就把这事给应付过去了。
从初一到初十,就在各处拜年过去了。过了初十,衙门就开印了,刘力也该回去上衙了。
等进了小院,秦雅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这个年过的,简直是煎熬。每到一处拜年,准有人提起生孩子的事,弄得现在一提起串门,她就直摇头,还是家里呆着吧,她可不想被人围在中间,对着她的肚子指指点点。
说实在话,秦雅和刘力俩人都没咋想过孩子的事,他俩才成亲四个来月,有啥可急的?再说了,是他俩生,又不是别人生,都跟着掺和啥?
所以,不光是秦雅急着想回县上,刘力也急。虽然他是男人,没人对着他的肚子指指点点,可那生孩子的话也是被一次次提起。
出了正月,刘力又忙了起来,有时候都顾不上回家吃饭。总得等到点灯的时候才能回来。家里只自己一人吃饭,秦雅也没了做饭的心思,经常是下个面条。也不知怎的,她最近总是懒得动,只要是能躺着,她就不带坐着的。
不止这样,人还有点贪睡。晌午头必得睡上一觉。秦雅就老是想,会不会是自个晚上做梦做得多,睡得不踏实,白天才贪睡呢?
可除了有点爱困,她也没啥毛病,跑去坐堂大夫那儿问了问,号了脉,也没看出啥来。
这日,秦雅从天黑点上灯开始就在等家里男人,直到钟鼓楼那钟声都敲过两回了,也没见人回来。她心里有点不安,想起这段时间他那个忙劲,就觉着可能是要忙出头了。
远远地,她就听见好像哪里有人在嗷嗷喊,打开房门一听,确实有人在喊,听那声人还不少,站在院子里往外看,有一处也不知是火光还是灯光,亮得很。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她想着许是出了什么事,就拿锁头把大门锁上了,待会男人就跳进来吧。
一直到天亮,刘力还没回来。她这才有些急,别是出了啥事。赶紧去县衙打听,才知道昨天县衙里的人都去抓鞑子细作去了。他们摸了几个月才找到人,结果昨天却给人跑了,这不,人全都撒出去找去了嘛。
等到中午的时候,刘力家来一趟,让她先回东沟村,他今天就要去追人。那人往北跑了,他得领着人赶紧追。这不趁着回来拿手续的功夫,就来和她说一声。
秦雅赶着给收拾了两件衣裳,又给带了点碎银子,急吼吼地就给送出了门。
这县上她也不待了,收拾好东西,把细软都放好,锁上门就找车回了东沟村。
原本秦雅想着,抓人这事也就十天半个月的,那都顶天了。可眼瞧着都要二月底了,还没有一点信。她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直转圈。
把陈氏给转得直头晕,可她又不好多劝,毕竟山高路远的,那逃命的人指不定钻到哪个山旮旯里头,啥情形都不知道。
“你别搁这儿转了,坐下歇歇。你再转,也不能把人转回来。再把自个急出病来,可犯不上。我看你这两天都没咋吃饭。”
“我就是吃不下。吃完也老是不消化。少吃点没事。”
“行吧行吧,少吃就少吃。总比不吃强。要是再过一阵,你还是这样,还是去看看。”
“再说吧。娘,咱俩把那豆种再挑挑吧,我这老是坐不住。”
第二天,秦家人一起上地里去种豆子,陈氏和秦雅干的还是老本行:撒种、踢土。
干到半道,也不知是早上吃得少,还是日头足,秦雅就觉着眼睛有点发花,她还和陈氏说呢:“娘,这日头有点晒,我坐地上歇会。”
刚坐地上没一会,人就倒地上了。
几个人给吓得,地也不种了,和旁边地里人说了声,就套上驴车往县上跑。
到了县上,找到大夫一瞧,原是怀孕了。大夫还把陈氏给说了一通:“你这婆婆是咋当的?儿媳妇怀孕了都不知道?再说了,咋不给人吃饱?有了身子就得吃点好的。”
陈氏给训得头都没抬起来,大夫说一句她就点下头。等出了门,才想起来,自己也不是婆婆,是亲妈呀。后头又一想,还不如婆婆呢,亲妈都没看出闺女有了身子,更别说还没给吃饱。
一直到坐上驴车往回走,秦雅还是有点楞木楞眼的,她这肚子里这就揣个小人了?她想起以前见过的孕妇,都挺着肚子走路,那自己呢?她低头看看肚子,平平的,还啥也看不出来。应该还没事,她安慰自己,离肚子大起来还早着呢。
折腾了这么一圈回去,秦百福和秦大川两个自是还得回去种地,陈氏就留家里照顾秦雅。
在外奔波了二十几天,刘力总算是把人抓到了,虽说还差一人,可也能交差了。
把人关到牢里,他和赵桩子一起往家走。这么多天一直在路上,连衣裳都没工夫换,他觉着自己都发臭了,寻思回去得好好洗洗,媳妇是个爱干净的,可不能熏着她。
“头儿,刚才有个女人一直瞅咱俩来着,那眼里就像是要喷出火来。”赵桩子扯扯他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