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梁锦端起咖啡杯。
“你当年为什么那么恨我?”
嫉妒?
挺好的,现在这样,也不算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总之感觉大家都看开了
【37】解铃
梁锦呷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很久都没有回答苗清秋的问题,夏扬鸿一度认为梁锦应该不会回答了,可沉默之后梁锦先反问了一句。
“你认为呢。”
“也许是因为我答应你文章发表的事情没有做成,但我不确定。”苗清秋答。
“我就知道,那会儿恰好是我托你帮忙前后。”梁锦道,“你肯定会把我当成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但也无所谓。”
“我不明白。”
“有一次考试之后,我父母到办公室去谈事。”梁锦望着天花板回忆,“我讨厌那种感觉。我在门外听,我都听到了。”
苗清秋眼里有些茫然。
梁锦顿了顿,话里多了几分烦躁:“那天他们又是给钱又是讨好,话说尽了,想让我留在最好的班级,快要给教导主任跪下。他收了钱,又装模作样用施舍似的语气指点江山,‘钱不是永远万能的,孩子暂时留在这也意义不大,而且你家的孩子跟苗清秋不一样,别天天粘着人家带偏人家’。”
夏扬鸿一时间很想插话,你既然有这样的经历,那为什么还要去给校长送钱把我留下?我又没问你要过这种恩惠,何必用你这么大的面子。然而她不好开口:现在把话题现在引到自己身上,既不礼貌,也不明智。
“……我从来没这么说过。”苗清秋愕然,“我也从来没觉得”
“你怎么觉得不重要,他是怎么有这种想法的,也不重要。”梁锦轻轻扬手,不容辩驳地打断苗清秋的话,“归根结底,既然他说了我不怎么样,我就也没必要犯贱粘着谁。而且,我好不了,那你也别想好。”
苗清秋沉默。
“我那个时候是计较了,但是谁那个年纪不计较呢?换了现在,我当然不会理你。”梁锦瞥着苗清秋直白地叙述,话里并没有任何愧疚和歉意,很明显,这才是梁锦最真实的想法,“我本来就分给了你很多本来独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你没撒谎,不说自己家里有钱有势,那么我就是班级里唯一一个未来可能要出国的人,他们谈起有钱人只会想到我。我早就知道你的情况,我本来没有戳穿,你承认吧?你分走了我的关注和崇拜,还要倒过来成为嘲笑我的证据,没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你一直认为是我对不起你,对吗。”苗清秋稍稍直起身,问得不卑不亢。
“我没想要你怎么样。我说了,你怎么觉得对我来说不重要。”梁锦像一只傲慢又坚硬的水晶天鹅,“你还没明白吗?你问我为什么,答案就是因为你的存在,并不为你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我懂了,你希望我迫于压力转学。”苗清秋稍稍皱眉。
“对,你也可以休学,总之最好别在我身边存在。”梁锦毫不掩饰。
“你会希望我去死吗。”苗清秋自嘲。
“当然,你愿意的话。”梁锦语气相当肯定,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笃定了这无非是情绪的发泄,不会被苗清秋当真。
“那你最开始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因为你骗我呀,苗清秋,你虚荣到家了,骗所有人说你是个富家小姐。我知道你家的真相之后没有马上甩脱你,这已经是我把你当朋友的证据了,和穷鬼做朋友有什么好的?可谁知道,那些老师反而认为是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太可笑了。”梁锦甚至大笑起来,“这件事居然伤害到了你吗?”
“……你说得对。”苗清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叹笑一声,很快又转过话头,“听说你结了四次婚,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梁锦伸手绕着自己鬓角的头发,“你们能弄死向云帆,未必没有弄死我的念头,就像我希望你某天可以去死一样。”
片刻的沉默后,梁锦又补充道。
“向云帆死的前两天,他打了个电话给我,疯了一样,反复和我说一切都是假的。导师,妹妹,他的女朋友,都是假的。”梁锦喃喃,明显并不想回忆这件事,“他那天的语气,真的很恐怖。”
“向云帆的事确实是意外。”苗清秋试图做出解释,但十分苍白。
“你给我寄校刊挑衅我总不应该是意外。”梁锦冷笑一声,“而且我和向云帆早就分道扬镳了,你没发现吗?他找人想弄你之前和我提过计划,想让我跟他一起干,怪恶心的,我劝过他,但他又不听我的,我就没再靠近过这个麻烦的人,也懒得插手你们的恩怨。后来这事没成,我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直到你给我寄书,我看向云舟写的那件事,才知道原因是她把人脑袋开了个洞。不过这倒是蛮好,你得谢谢她。”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结婚。”苗清秋沉默了几秒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重新问起梁锦本身,“如果因为担心什么报复,你不结婚的话,风险是不是更低。”
夏扬鸿沉默着搅动咖啡,咖啡已经冷了,但她还是没有喝。她一时又想插话,但终究还是没有说明。
她早就想明白了梁锦的想法,但苗清秋明显没有。
苗清秋是个圆融妥当的人,但梁锦不是。她虽然不喜欢梁锦,和梁锦接触不多,可是既然梁锦能把婚姻当成随时反悔的儿戏,她就能明白,梁锦的锋利超乎常人。梁锦持着自己的黄金弯刀放肆地挥霍,婚姻对梁锦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道德束缚,只是用来绑定另一方责任的一重保险锁。
也许保险锁都说得过分了,最多只是某种童锁,没有钥匙,仅仅用强力双面胶粘在表面上。梁锦从没有依赖过这纸婚书。
“我凭什么?我又不是尼姑。”梁锦反问,“我因为这种事不结婚,你不是更得意吗?再说身边有一个能使唤的人不好么,我就是喜欢跟漂亮男人在一起,让他们捧着我,年轻的中年的,活泼的体贴的听话的,换换口味还可以保持新鲜。”
“我是说,你不考虑只谈恋爱?”
“那他们就可能会害我,只有结了婚,他们以为和我有了一样的利益,才更可能会帮我。”梁锦回答得很干脆。
“但结了婚也未必能达到你的预期,你这逻辑不怎么合理。”苗清秋没有被说服。
“对,所以我离了三次,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梁锦轻描淡写,“我结婚之前就会好好评估,这个人到时候容不容易甩脱,不容易搞定的我都不会考虑。我的律师也很有一套,从来不会让我的财产蒙受什么损失。”
“你当时不知道夏成浩有家?”
“哦没错,他为了我连家都主动不要了,我很满意这件事。”
梁锦的回答让夏扬鸿再次有些反胃,但这反胃并不来自于梁锦本身,而是来自于夏成浩。她甚至一时间感到梁锦好像不像以前那么可恶了,梁锦的混账都相当坦诚,无比自洽,且梁锦确实什么也没说错。
是夏成浩选择了梁锦,是夏成浩抛弃了这个家。
“说到这个,这小孩满脑子都是我毁了她家。”梁锦转向夏扬鸿,目光扫着夏扬鸿和苗清秋,“什么叫我毁了?要是本来就是好的,哪至于我吹口气就四分五裂,可别拿这种莫名其妙的道德来审判我。男人都差不多,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又没绑着他们强迫他们。夏成浩也知道我每段婚姻都不长,可他还是自信他有魅力能让我跟他白头偕老,这能怪谁?再说,我许诺的钱,住处,允许他带这么大的女儿吃我的喝我的,还有金融圈子的机遇,一样都没少他的。要说这还关我的事,那也关你苗清秋的事,别一如既往装圣人。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把这种人划进筛选范围。”
梁锦一番话让苗清秋和夏扬鸿两人都哑口无言。
梁锦看似潇洒,可是这一场长久的恨意里,好像没有一个人赢得彻底而痛快,每个人都失去了一些东西。而到了收梢究其原因,时光里却只有着蝶翼一样轻飘的开头。
“不过无所谓了,我们现在说开了,算了就算了,我也马上会离第四次婚。”梁锦淡道,“既然我可以不考虑你那些破事,那下一个就可以找一个我真正欣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