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就比如说这花朵,虽然下雨让其花期受到了影响,却也得到了更多雨水滋润。将来花开之时,就会绽放的更加绚烂。”
“真的吗父王?”孩童欣喜的语气中夹杂着怀疑。
“真的,父王何时骗过你?”
孩童眼睛不眨的看着父亲,似是在确认他的话,又似是在为自己下定决心。许久后他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将手伸了出去。
“可是父王,蓉儿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孩童手里好不容易攥紧的剪刀再次松开,满面垂泪的挣扎道。
“蓉儿!”父亲伸出自己那双几乎是全天下最为华贵的手,温柔的替爱子拭掉眼角泪珠,“你还想让芙蓉花开吗?”
“想!”孩童态度异常笃定,“母亲和我们一起来的洛阳,这花一定要开!”
父亲霎时内心伤痛,话语却更为坚磐:“那你就要记住,任何事情都是有舍才有得,这盆芙蓉花也是一样。我们只有舍掉其他那些花朵,才能保证最中间的这朵绽放。”
拉着孩童向着自己怀里抵近了些,父亲继续说道:“蓉儿,你要相信,其他的花不会白白被遗弃,剩下的这朵一定能够代替它们,去见证花开之后所有的美好!”
“真的吗?”
“父王向你保证。”
父亲温情的看着孩童,“来,蓉儿,父王和你一起剪掉它们!”
一双有力的大手缓缓握住拿剪刀的小手,坚定的靠向最近那颗花朵。在孩童难过的闭眼时,干脆的从底部剪断了花茎。
一朵,两朵…
“咳,主公。”直到父子二人将垂首的花朵尽数除去之后,在一旁默候多时的程德玄才缓缓开口:“时候差不多了。”
父亲没有回头,仍是慈爱的看着孩童,“蓉儿,父王要进宫一趟,你在府中自己玩一会儿,等父王回来好吗?”
“好的父王,你去吧。”孩童十分乖巧,闻听父亲有正事要忙后,轻轻的拥抱了下他,便随着侍女离开了。
含笑目送爱子消失在视野之中后,父亲才缓缓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从容离去。
程德玄赶忙跟上,二人一路从后花园来到了府邸大门。但就在即将迈出门槛之际,大宋朝当今最有权势的臣子,晋王赵光义,突然停下了脚步:“出什么事了?”
程德玄猛然一惊,赶忙屏住杂乱的气息,摇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主公回来再说也不迟。”
赵光义这才回头撇了一眼,“不着急,现在还差些火候,且让他们跟官家再吵吵会儿。”
抬头看了一眼赵光义自信的背影,程德玄这才踟蹰着说道:“近来,郑介多次想要见您。昨晚更是差点,差点找到府上来。”
赵光义眉头一皱,“这才几天,就坐不住了?”
“主公。”程德玄压了下喉头,“自打那日您受到训斥、闭府不出后,外间就一直议论纷纷。旁人倒还好说,郑介来自上次的事后就被我们断了联络,不了解此中内情,有所担忧也是难免。再有就是。”
程德玄停住话,再次瞄了一眼赵光义,“想来他也是惦念二公子了。”
此话一出,赵光义长长一声叹息,“罢了,这几天你抽个时间去见见他,安抚一下吧。”
程德玄颔首,目送赵光义登上马车。
少顷,车轮转动,向着宫城缓缓驶去。
第三十一章 无解之谋
“老沈,你这话说的过,过了吧。”
好半晌后,李继薪终于开口,颤抖的语气仍透着难以置信:“他,他可是亲王尹京啊。即便迁都洛阳,也不会影响他的权势啊。”
沈若卿见状先是一怔,继而一叹,最终微微一笑:“继薪,看来你叔叔很爱护你。不然你身为察子,何以会在这件事上如此迟钝。”
她收敛笑容,严肃看向李继薪:“继薪,你刚才说到亲王尹京。不错,正因为前朝世宗皇上就是亲王尹京承袭的大统,所以这些年来满朝臣子有意无意间,就都已经默认了晋王皇位继承人的身份。”
她语锋一转,“可是你想过没有,世宗皇上是周太组的儿子,可你们这位晋王,却是皇弟。你们官家他,是有皇子的呀!”
李继薪豁的转头看向沈若卿。
是啊,官家是有儿子的呀!这些年来,晋王权势滔天、光芒万丈,而两位皇子又一直未得栽培重用,以至于好多人甚至都忘了这件事。
可无论怎么说,人家毕竟是皇子啊,还是成年的皇子!
“继薪。此次我舅舅来京的时候,你们官家是派大皇子到宋州迎接的,后面几次宴席也一直是两位皇子随侍,可以往这些都是晋王的差事!还有,这次来了洛阳之后,你们官家对焦继勋大人着意褒奖。你可知道他除了是西京留守、河南尹外,更是二皇子的岳丈?”沈若卿的声音敲击着李继薪内心,使他一下子串联起许多之前忽略的点滴。
“晋王执掌开封府多年,在京城早已根深蒂固、尾大不掉。假如你们官家真的有立子之心,又不愿用激荡手段敲掉晋王,好维系兄友弟恭、至亲至仁的美名。那你想想,除了迁都,还有其他更稳妥又体面的法子吗?!”
沈若卿叹了口气,“迁都若成,既可凭洛阳山川险胜拱卫社稷,又能一举瓦解晋王在京城的势力,好让他就此安心做个亲王。换做你是你们官家,会如何?换做你是晋王,又会如何?”
李继薪怔怔望向远处,沉默不语。他之前无法想到,一场迁都竟会引得人心至此。可当沈若卿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他又不得不承认,人心安不会不至于此!
“继薪,事涉皇权,你如今在洛阳看到的不过是延续罢了,争斗其实早就开始了。 ”
“等下。”
沈若卿正感叹着,李继薪突然觉得有个东西一下从心底撞了出来,“老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早就开始?什么延续?莫非,莫非在京城时,晋王就已经开始图谋了?!”
沈若卿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慌乱,而李继新已兀自接道:“对,遇刺,吴越王遇刺!”
当脑海中那个名字再也无法抹掉后,一道完整的脉络终于显现了出来:“吴越王遇刺,如果是太原所为,自是可以通过乱局达到自保。可若是我大宋内乱,也一样可以打消迁都之议。”
李继薪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起来,“太原国力疲敝,没有内应绝不可能刺杀成功!可那袁宏道,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头子,又怎会被拉下水,去做什么内应?!”
“老沈!”他猛地拉住沈若卿,“你告诉我,吴越王遇刺,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与晋王有关?”
沈若卿眼神闪烁,李继薪当即厉声低呵: “老沈,遇刺案子我是亲办,你别想哄骗我!”
然刚说完这句,李继薪又再无法控制般的泄了气势,语气中充满祈求:“老沈,不管怎么说,那次我也算是救了你。你要真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好吗?这是,这是天大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