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是不知道,青儿那丫头看着柔弱,可实际上性子犟的很。没等来王二毛之前,她就坚持只卖艺不卖身,这俩人好不容易碰上面了,就更不会属意别人了。再加上二毛这小伙子又年轻有为,我也不忍拆散这段姻缘,就只能答应了…”
李继薪听着心烦,一个眼色打断老鸨,“杨青是怎么被赎走的?”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老鸨一拍大腿:
“那天突然来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客商,我先后领了几个姑娘他都不满意,直到最后见了青儿才点头。我倒也没多想,吩咐了酒席就出去了。谁知没过多大会儿,这客商又找到我,直接拿出一大锭金子说要赎青儿。我想都没想就摇头,可青儿竟然当我面答应了。”
老鸨说着脸上一变色,“我当时觉得不对劲,还专门叫出青儿单独问她,可她就是要跟这个客商走。我甚至说起王二毛来,可她也只说让我不要再管,其他的一句不说。我费了好一番劲见还是劝不动,就只好让他们走了。”
老鸨叹了口气,“你情我愿的事,那人给的又多,我何苦呢您说?”
“这客商到底什么身份?”李继薪声音一提,“赎走人难道不办脱籍的吗?”
老鸨闻言脸色闪烁了一下,“不瞒大人,我这里虽不是那种市井瓦子,但也比不得歌馆茶坊。这里的姑娘只有极少数是入了籍的,像青儿这种的,进也好、出也罢,衙门里是不管的。”
李继薪一怔,这才想起开封的青楼原是不同的。
最高档的歌馆、茶坊里,绝大多数是入了籍的官妓,想要赎人的话需要先交钱给青楼,再到官府去办脱籍,因此都会留有记录。
最低档的市井瓦子,则全是搞原始交易的暗娼,没有任何管理可言,谋生女子基本上是生死有命,富贵不可能。
而最后一种,就如翠韵轩这样不上不下的酒楼,则最为复杂。既有入了籍的官妓,也有私养的姑娘。照老鸨所言,杨青就属于后者,卖艺卖身、进来出去,都是青楼自家说了算。
“再说了。”老鸨见李继薪已是明了,进一步解释道:“即便是官妓,有些个客人身份尊贵不便出面,另派个人去官府办手续,你也照样找不到人家的来历。”
李继薪闻听此言,突然脑中一闪:“会不会是王德成托人赎走的杨青?”
“谁?马国成?”
老鸨眼睛一眯,“他不是去年去金陵了吗,都好久没来我这儿了。”
“少在这儿跟我对迷瞪!”李继薪哪能注意不到老鸨的计俩,猛的一拍桌子:
“我告诉你,就王德成,国子监生、太师之侄,跟王二毛还有杨青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你还在这里遮掩个什么?!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那个赎走杨青的人,会不会是王德成指派的?”
老鸨一听他这话,马上堆起谄笑:“哎,大人您都把话说到这儿了,那我还有啥不能说的。实不相瞒,王公子的确对青儿很中意,但您要说是他赎走的杨青,我觉得不可能。”
见老鸨态度笃定,李继薪不禁问道:“凭什么这么说?”
“嗨!青儿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他对这王公子一点意思也没有,甚至几次他跟王二毛起了冲突之后,青儿对他更是反感,绝不可能跟他走。再有一个就是,这王公子也不会强赎青儿。”
“为什么?”
老鸨两手一摊,“含糊呗!要说这王公子也是个奇人,凭他那家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嘿,还偏就对青儿含糊的不行。青儿对他那态度,就算是赎回去也讨不到欢心,甚至那丫头敢直接抹脖儿!王公子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断不会是他。”
“要是有人拿王二毛威胁杨青呢?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跟人走?”李继薪昨晚就想到这样一种可能。
“嘶。”老鸨乍也有些惊讶,但思索片刻后还是摇头:“也不像。那天青儿的态度神色都挺正常,要是有人拿王二毛威胁,这丫头肯定早就慌了。”
李继薪沉吟了下,“除了王德成,你还能想到会是谁赎走的杨青?你不是说有许多人觊觎她吗!”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觊觎归觊觎,但咱这儿毕竟是欢场,都是逢场作戏,哪那么多痴情怨种。”
老鸨长叹一声,“大人您不知道,那天王二毛听说青儿被赎走后,在我这儿是又砸又闹,当时正是上客的时候,我要是能想出来是谁干的,早就跟他说了,何苦吃这个瓜落儿?”
李继薪看向叔叔,二人皆是疑惑。
第十四章 副帅来了
李继薪叔侄刚一回到小院,便看见一名察子端着盆在打水。他记得此人好像是姓林,便打了个招呼。
“继薪回来了。”老林匆匆放下盆迎了上来,“今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来了,方指挥本来是在这等你的,但刚才突然被刘大人叫了去,他嘱咐我要是见到你就先禀报。”
李继薪颔首,“情况如何?”
“指挥使班那里,那天确实有一个叫梁小羊的军士收到了信函,说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送来,指名道姓交给王二毛,其他几名军士也都证实了这话。另外咱们的人还侧面了解到,王二毛平时性子比较内敛,虽跟大家不怎么打交道,但为人倒是规矩,在京城里也没听说有什么亲戚朋友,圈子比较素净。”
李继薪沉吟了下,“救苦庙那边呢?”
“也核实了,是我亲自去的。”老林答道,“庙里的姑子跟我说,当天下午确实有一个军士在那待了好久,还问起她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姑娘来过。”
李继薪微微皱眉,几处消息都已核实,难道王二毛的确没说假话?
正在这时,方恒小跑着进了院子,“继薪!继薪!”
李继薪还未及开口,方恒就已奔到身边:“继薪,元奎,快随我去后堂,刘大人在等你们!”
李继薪见他神色不对,诧异道:“怎么了?”
“先走,路上再说。”
方恒皱着眉头,只撂了这么一句话。叔侄对视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经过一处人少的地方,方恒四周看了下,低声说道:
“田玉来了。”
李元奎闻言心里一噔,李继薪则满是懵:“田玉?”
方恒见状有些焦急,提高了些音量:“对,殿帅身边的田玉!”
“什么?”李继薪终于反应过来,“您是说那个‘副帅’,田玉?”他睁大眼睛看向方恒,“他来干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方恒摇摇头,“但既是他来,想来多半是因为王二毛他们。”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后堂的院子,李继薪虽心中惊疑,脚下却不停步,当先推门而入。
“你们来了。”见到几人,首座上的刘知信率先开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位是田大人,代表殿帅过来问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