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带着郑介、王二毛先进了屋子,押在后头的方恒目光迎上李继薪后微微颔首。李继薪放下心来,转而看向郑、王二人。

“郑介,王二毛,这几位是武德司的大人。”赵廷翰向两位部属介绍道。

看到屋中几个生面孔后,一路惴惴的郑介更加嘀咕起来,现在又突然听闻几人来自武德司,下意识便显出畏怯。然他毕竟久历风雨,很快便调整过来,带有几分讨好的向李继薪他们打招呼。

而王二毛的反应则完全不同,进来后只是寻常般的看了一眼李继薪他们,便默默站在那里,垂眼看着身前地面。即便闻听几人的来历后,神情亦没有丝毫波动。

“王二毛。”看见他那副冷漠的样子,赵廷翰眉头一皱:“你还有郑介,随几位大人过去一趟,有些事情询问你们。”

他是王二毛?

李继薪心中一惊。正常来说,倘若真是内应,王二毛理应对武德司的到来有所防备才是,要么是平静,要么就像刚才郑介那样,骤然听到武德司来找自己,即便心中没鬼也会下意识的害怕。

可他现在的反应,怎会是这种冷寂呢?

“你们听清楚了吗?”赵廷翰又催促了一句。此时郑介脸上的畏惧已经明显的表露出来,可王二毛却仍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李继薪疑惑由此更甚:

难不成,这个王二毛是知道内应之事已经败露,干脆放弃了遮掩?还是说这是他故意为之,想要误导调查的方向?

抑或还有其他的内情?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内应?!

“带走!”

仓促间李继薪懒得再费神,只想着尽快把人带回小黑屋,到了那里他有信心揭开迷雾。

见李继薪已然出门,方恒随即招呼两名察子,“护送”着王二毛、郑介迅速跟了上去。

第十二章 审问

李继薪正走着,突然感到眼前一暗,抬头发现一朵巨大的乌云已然笼罩在宫城上方。他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正巧与方恒四目相对,心中立时涌出一股暖意。

刚才在指挥使班,赵廷翰显然是知道方恒的分量的,倘若没有他那几次恰到好处的给自己撑场子,想来便是有武德令牌,这趟提人也断不会如此容易。

回想初见方恒这么一尊大神被派来时,李继薪心中还有些嘀咕,担心会束缚自己手脚,可如今才明白刘知信的深谋远虑。这么一起敏感的案件,今后恐少不了跟各处煊赫衙门折冲樽俎,没有方恒还真是不行。

见李继薪的眼神中泛出光芒,心思透亮的方恒立即回了个微笑。交汇相通、无需言表,李继薪不由得对案子更添几分信心。然就在此时突然的一道闪电,把分神的他拉回了当下:“要下雨,我们抓紧回去。”

话音未落,天空中已是一声闷轰。

雷声传来的时候,一直孤坐在椅子上的赵廷翰突然心头一颤,而亲随老刘也在此时匆匆而返。

“大人,问过了。”老刘擦了下额头的汗珠,“那天两人一直在宫中当差,就是午后随着后省出去传了趟旨,但回来时确实,确实只有郑介一人,王二毛是下值后直接回的营房。”

赵廷翰眼角一缩:“去哪传的旨?”

“礼,礼贤宅。”老刘正暗自匀着气儿,猛然见赵廷翰已一脸惊恐的向外走去,赶忙问道:“大人您去哪?下着雨呢。”

愈发嘈杂的急雨,依然盖不住赵廷翰的颤声:“找殿帅!”

李继薪一行回到武德司时,满身都已经湿透了。安排留守的察子分别安置王二毛、郑介后,便与叔叔先回到了房间。

李元奎用布巾擦拭着头发,“继薪,你准备怎么审?”

李继薪停下关衣柜的动作,“审郑介,那个王二毛有点古怪,先晾着。”

“继薪。”二人正说着,方恒敲门进来:“郑、王两人的脚色调回来了。”

李继薪一把接过,嘱咐方恒抓紧去换衣服,这才同李元奎一道看了起来。片刻后他指着脚色:“嘶,这郑介还是号人物啊。”

按照脚色所记,郑介目前担任指挥使班副都头。依禁军编制,每五十人为一队,每两队为一都,设都头、副都头,再往上就是每五都为一营,也称指挥,设指挥使、副指挥使。营或者指挥,就是禁军最为基本的建制了,无论是日常戍守或行军征战,都是以营为单位进行部署的。

虽然郑介这个副都头在寻常禁军中,不过是个兵头官尾而已,但要放在总人数才不到二百人的指挥使班里,那绝对是数得着的几个人了。若再考虑到指挥使班的特殊地位,郑介要是外放出去,只怕给个军(一军五营)指挥使都不见得愿意。

李元奎点了点头,又仔细的审了一遍二人脚色,未见有异常,这才与李继薪出门来到了郑介房间。

看到两位武德司上官进来,正尬坐的郑介马上站起身来,略显僵硬的笑着打起招呼。

看着这么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此刻却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李继薪不由得有些心软。他天性善良,不像衙署中一些察子,仗着手里握着拿捏人的权力,即便是面对品阶地位相差悬殊的对象,也都毫无尊重,甚至有时还会故意刻薄羞辱。

李继薪始终认为,调查期间莫说是事情还没搞清楚,即便是已经掌握了些证据,也要一分为二看待,尽可能的给予关怀,尤其是面对那些曾为朝廷英勇奋战、不畏牺牲的军士们。

“郑都头。”李继薪示意郑介坐下,“我们今天请你来是想问些事情,希望你配合,彼此两便。”

“明白,明白。”郑介点头如捣蒜,“大人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那咱们开始。郑都头,二月二十六那天你跟王二毛随后省的袁公公出宫传旨,是几时去的,又是几时回的。”

“传旨?”郑介脸露诧异,似是没想到武德司叫他来是为这个,皱眉思索了下后才用尽可能确定的语气答道:“具体的时辰记不太清了。但应该是未初左右去的,申时左右回的,不会差太多。”

“你们三人一起回的宫?”

“啊?”郑介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是,是一起回的。”

“郑介!”李继薪一拍桌子,刚生出的心软一下子消掉大半:“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掩吗?!你忘了武德司是干什么的?”

“大人!”

郑介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赶忙想开口解释,可李继薪已经不再给他机会:“好你个郑介,我原以为你能当上副都头,该是个懂进退的,现在看是打定主意不配合了!也罢,来人!”

李继薪朝外一喊,门歘一下子被打开,方恒和另一个察子走了进来。

“把这货带走,我不用他说话了!”

“大人,大人!”

郑介是听说过“武德司不用你说话”这句话背后含义的,当即趁着方恒两人还没架住自己的空挡,迅速上前抓住李继薪的袖子:“大人,我知道错了。我这就说,全都说,您千万给个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