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侄子仍是懵懂的样子,李元奎只好继续说道:“这是既要表达谢意,又不想我们为难啊。”
“哦。”李继薪嘴角微微扬起,可紧接着又皱起眉头:“可是叔叔,他刚才悄悄跟我说,内应不可能出自礼贤宅,这又是怎么回事?”
“哦?”李元奎乍然间也有些吃惊,但很快便了然,接着脸上还露出了看热闹一般的硒喜,“有道理,啧啧,这个人不错。”
“啥?”李继薪一愣,丝毫没注意到叔叔后面的话,“有道理?”
“是啊。我们刚才也盘问了一番,你觉得如何?”
李继薪细想一番后点头应道:“薛进还有那个王主事所言不像假的,起码目前,我没察觉到礼贤宅这里有什么问题。”
“正是。继薪你想,遭遇刺杀之后,吴越王一方肯定是最为关注的,那个沈公子既然这么一说,想必他们也已暗中进行了一番排查。”
“可我还是不明白啊。”李继薪皱着眉,“即便是这样,他也没必要告诉我们啊?”
李元奎有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侄子,“所以我说,这个沈公子不错啊。”
李继薪挠着头,“是因为我那天救了他?”
“啧啧,招人稀罕呐。”
“啥?”李继薪没听清李元奎最后小声的嘀咕,“叔叔你说啥?”
可李元奎已经不再理睬他,大步走了出去。
第十章 后省
路上,叔侄两人经过商量,既然暂时排除了礼贤宅这里的嫌疑,便下一站去后省,从传旨的源头继续排查。
作为朝廷的内廷机构,除了后省之外,还有一个与之对应的前省。前、后省的说法其实是一种俗称,正式称谓则分别是内侍省和内中高品班院。
前、后省听起来似乎是并称,但实际上因为前省只负责拱侍殿中、洒扫役使这类的杂物散差,根本就是个没人搭理的破落衙门,同服侍皇帝后妃、执掌内廷要权的后省完全没得比。
“一会儿到了后省,言行间要多有注意,切不可唐突。”路上,李元奎刻意交待道。
“哦?”李继薪有些不以为然。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甚了解。”
李元奎也不着急,缓缓解释道:“咱们武德司虽然权柄硕重,你手里又握着武德令牌,但后省毕竟署理着内廷,仍不能有所怠慢。旁的不说,现在后省的宦官们拢共也才不到五十人,好多都是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这里头随便挑一个,哪个不是根深蒂固?”
李继薪点了点头。宫里头宦官少,这一点禁军包括武德司凡在宫里当差的都清楚,有些资历深的人甚至还比较熟悉这些宦官。想到这他开口问道:“对了叔叔,刚才薛进说是袁公公去传的旨,你可知道是哪一个?”
李元奎沉吟了一下,“应该是袁宏道了。除了他,没人姓袁。”
“嗨,还真是他啊。”李继薪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正巧二人经过一家糕点铺,他便让李元奎稍等,独自一人跑了进去。
片刻后李继薪再度走了出来,还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看到他那有些鼓囊的衣襟,李元奎没有说话,笑了笑后继续赶路。
叔侄二人沿路再次回到宫城,略过那个中听不中用的前省,直奔后省而去。到了之后,也赶巧当值的宦官便是袁宏道,一番客套后李继薪讲述了来意。
尽管言辞已经尽可能委婉,但袁宏道听完仍是一脸激动:“啥呀?你是怀疑咱家泄露了吴越王的消息??”
他声音本来就尖,上了岁数之后更是带了些沙哑,犹如一面半闷不响的破锣,擦得李继薪心里一阵膈应。
“哪啊,公公唉。”李继薪赶忙一通解释,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孝敬您的,尝尝。”
袁宏道狐疑的打开一看,瞬间咧开了嘴:“咦?你咋知道我喜欢吃蜂蜜粟糕!”说着就咬了一口,“嗯,甜,是那味儿!”
看着袁宏道那仅存的几颗牙齿上下张合,愈发摇摇欲坠开来,李继薪赶忙端起他的茶盏去续水,顺势躲过那嘴里喷出的糕渣子,“公公,您别干吃,喝点儿茶顺顺。”
袁宏道心满意足的吃下一大口粟糕,又喝了一口茶顺了顺嗓子,这才平复下语气说道:“你的意思咱家听明白了。这么跟你说吧,宫里向来规矩严,任谁去传旨,都不会跟旁人说起旨意来。别人咋样咱不知道,但咱家广顺年间就进宫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谨慎。”
“那是,那是。”李继薪捧起桌上的粟糕递上去,嘴上又是一顿马屁,拍的袁宏道脸上阵阵得意。
“烦问公公,您那日去传旨,可还有旁人一起?”
“有啊,殿前司派了两个军士跟我一块去的,惯例如此。”说到这里,袁宏道突然感觉到屁股传来隐痛。
“是哪两个陪您去的?”
袁宏道一听这话,不仅屁股疼的更厉害了,就连牙也开始不得劲了起来!
嘿!怎么就没问问那俩夯货的名字呢?
虽然如此,但一番绞尽脑汁之后,他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后省得了差事,再通知殿前当值的将帅,至于他们派些个谁来,咱们一贯是不管的。”
“那您那天去传旨期间,可有啥状况?比如遇见了啥人,或者在哪儿停过?”
袁公公闻言眼睛一瞪,也顾不上屁股和牙了,“哎你个小兔孙儿!这绕来绕去的还是怀疑咱家是吗?出宫办差、事了回宫,这都多少年的规矩了!咱什么时候出过岔子?!再说了,咱家今年都六十好几了,一个寡伶伶的半死老头子,还能有啥事搁外头瞎晃!”
“我不是说您哎公公!我是说那两个军士,他俩有没有开个小差啥的?”
“你说这个?!”袁宏道愣了一下,猛然扯开嗓子:“有!有!有个夯货溜差了!”
“什么?”李继薪心中惊喜,“您老别急,仔细说说。”
“那天从礼贤宅出来以后,半路上有一个军士先窜了,最后是剩下那个和我回的宫。”
“溜差那个干啥去了?”李继薪追问。
“这咱家就不知道了,就隐约听见另外那个军士让他快去快回。”
李继薪沉吟片刻,“您去传旨那天,还记得是几时出的宫,又是几时回的?”
袁公公眯起眼想了想,“未初去的,回来的时辰记不太清了,但不会过了申初。礼贤宅离得不远,要不了多长时间。”
随后,李继薪又询问了袁宏道一些其他的细节,未再发现什么新的疑点,便准备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