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还是记住了月明的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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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光吓了一跳,他连忙从月明身上爬了起来:“你怎么了?”
此刻月明衣衫凌乱,身上混着湿汗与岑光身上流下的淫液,与平日里整洁的模样大相径庭,半侧过脸勉强用被束缚在一起的双手撑着身子时说不出的脆弱破碎。他在微弱的烛火下抬起脸,神色复杂难辨,有一瞬岑光觉得自己面前的月明似乎和往日变得不一样了,但最终月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垂下了眼。
岑光望见月明身上的血有些慌神,他连忙把自己的衣裳穿好,随手扯了月明手腕上的系带系在腰上。这之后他怕月明同自己算账,急急替自己开脱了几句:“是你自己说你没事的啊!可不是我叫你吐血的!”
月明垂着脸没有反应,岑光见状连忙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将要跑出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却对上了月明平静望过来的视线,岑光吓了一跳立即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岑光一路顺着山路往下跑,这会儿他生怕月明追出来,跑到半山腰才喘息着弯着腰撑着膝盖停下来。岑光大喘着气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点什么倏地站直了身子,他反手向后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月明弄进来的东西真的又消失了!
除了早上的半张饼,岑光这一天什么也没吃,但他现在却半天也不觉得饥饿。月明是人,身上的东西总不会有什么古怪,岑光此番越发觉得自己肯定不同常人、天赋异禀。岑光左思右想,他没读过书,却听过人讲故事,此时不免乱猜起来:他不会是什么神仙转世吧?
岑光一路狐疑着往山下走,走到家门口时他才想起什么把自己的衣服领子收紧了。岑光鬼鬼祟祟推开木门往屋里看,却见兄长正面无表情坐在桌边沉默着望着桌上的烛火。
岑光和屋内的清莲撞了个正巧,他直起腰走进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镇定自若打量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菜:“我在裴家吃过了回来的,不吃了。”
清莲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半晌才轻声道:“我等了你许久。”
岑光显摆似的掸了掸自己的衣摆,故意给清莲看自己的新衣裳:“不都说过我去裴举人家里聘书童了吗?”
清莲视线在岑光的衣裳上停了一会儿:“你聘上了吗?”
岑光下巴一扬,他全然不提裴裘雪的事情:“当然。”
清莲垂下眼沉默了一阵,几息后他轻声自言自语般开口:“可是我真的等了你很久。”
从早晨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晚上。或许他应该再等久一些,这样就不会在出去寻找岑光的时候发现岑光同月明在做些什么。
岑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清莲:“我又没让你等我。”他怕清莲问太多自己会露破绽,装作不耐烦地往院子里走,“不跟你说了,我累了,洗洗先睡了。”
清莲这回没有再说些什么,等岑光走出屋打水去了才低下头看向自己衣袖的血迹,他轻声自言自语似的:“没关系,我都解决好了。”
他看到岑光是如何骑在月明身上和月明共赴云雨,也听见岑光如何叫月明的名字。他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却只能像木做的塑像般看着岑光和别人欢好。清莲那一瞬觉得自己仿佛又变成了许多年前不能化形的青莲花,只能僵硬地生在水中,什么都做不了。
可他终究不再是那只不能化形的青莲花了。
清莲没有像人修那样正经修炼过,但他生于灵脉清泉,受天地供养,化形那一刻便已经越过了这世间大多数的修士。清莲也没有杀过人,他是青莲花,性洁、质清,如何能杀人呢?
但清莲在月明屋外握住手中莲花瓣化形的剑时,却无师自通般明白了从哪里将剑刃刺入能叫人顷刻毙命。
清莲看着岑光抛下月明离去,也看见了月明雕塑般望着岑光离去的地方看了许久。这位为世人敬仰称赞的圣僧,此刻却衣衫不整、满身污浊,在岑光离去许久后才缓慢起身垂眼整理衣衫,再抬起眼时,月明望见屋外青色的人影,他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
清莲握着手中的青莲剑缓步而入,他望见月明面上神色,便知晓月明此刻已经明白了自己身处幻境。至于月明是何时清醒,清莲并不在意。愤怒失望到了极点,清莲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脸上带着迷茫与疑惑,轻声询问似的开口:“月明,你元阳已失,金莲印消、金刚身破,日后又该以何面目再见世人呢?”
月明沉默不语。
清莲缓缓提起手中剑,他眼中含泪,既怨毒又痛恨:“岑光在幻境中只是一个凡人,你当真无法反抗他吗?”他此刻不恨任性纵情的岑光,只恨打破他美梦的月明。
月明身姿端直、月下如松,他静静望着清莲,在清莲举剑刺下时也没有避开。他的眼瞳水一般流淌着哀痛与怜悯,不是为自己即将被杀死,而是为一株圣莲的堕落与凋零。
灵脉清泉千年才孕育出一株修出人智的莲花,至圣至洁、至纯至正可是这株圣莲不可染血。
清莲手指微颤着抹去自己面上溅落的鲜血,他轻声自言自语似的,不知只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安抚气息将断的月明:“这只是幻境,你不会真的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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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额头上的金莲印相当于是守宫砂捏
以防万一我说一声,他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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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光骗清莲自己聘上了裴举人家里的书童,只能装模作样出了门。但他又不可能真的再去裴府自投罗网入裴裘雪的虎口,只好在阴凉的地方晃荡着。
只是晃着晃着岑光不知怎的又走到了月明所在的破庙前。
岑光在寺庙外晃了一圈却不敢进去,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小和尚从山下上来从正门进了寺庙,他想着那应该是山下化缘回来的小和尚,便张着脑袋去望。
岑光在外头望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见,他正想着偷摸进寺庙里看一眼,便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岑光唬了一跳,下一刻便望见那小和尚满脸惊恐大叫着跑了出来:“死人了!死人了!月明师兄死了!”
岑光愣了一下,他顾不得其他,连忙抓住了小和尚的衣领:“你说谁死了?”
小和尚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师兄!月明师兄死了!”
岑光一把将人丢开跑进了寺庙里,他直奔月明的屋子,尚未踏进去便闻见了浓重的血腥气。岑光的步伐越迈越慢,他看见了自屋内流淌至屋外走廊、被晾了一夜早已干涸凝固的血。岑光仿若被雷击中了般怔忪地盯着这暗红的血愣愣站了一会儿才走到门口,他站在屋外抬眼向内看见了闭眼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月明。
月明神色平静安宁,日光之下他面庞微微泛着温和的光,甚至愈显圣洁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岑光脑子一片空白,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月明卧躺在血泊之中,胸膛皮肉外翻破了个碗大的洞口:昨夜他离开后,月明被人杀害了。
岑光心神巨震,慌乱之下踉跄着向后倒退数步,后背贴上什么坚实的东西时才陡然一惊转过身。岑光望见了先前山林里的乌衣人,他慌乱彷徨的神色一变立即恶狠狠大声叫道:“是你杀了他!你这吃人的怪物!”
乌衣人眸色沉沉盯着岑光,他乌发垂在腰侧随风晃荡了一瞬又安静地贴回了腰间,站立不动时竟有一瞬像死气沉沉、毫无声息的死物。乌衣人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岑光。”
岑光唬了一跳,他往后跳了一步离乌衣人更远了些:“你从哪里知道的我的名字!你为什么杀月明?!”
乌衣人唇角扯开像是笑了一下,只是在岑光看来那实在不像是一个笑,反倒说不出来的阴晦难辨、压抑到了极点。他像一团乌黑浓郁、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的云团。岑光有一瞬以为乌衣人会扑上来活吞了自己,他后背发寒打了个寒颤。
岑光听见乌衣人开口:“僧人不是我杀的。”
岑光当然不信:“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乌衣人喃喃自言自语似的:“是啊,是谁杀的呢?”他朝着岑光走了一步,眼瞳阴沉复杂带着岑光看不懂的东西,“你昨日合该直接下山的。”
乌衣人越是往前走,岑光越是要往后避开。直到岑光退无可退了,乌衣人才停住脚步:“我一直在跟着你。我看到你上山入寺,也看到你对僧人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