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林总......"她的哽咽像破闸的洪水，眼镜片上瞬间蒙满雾气，"每天半夜改报告的时候......就想起他从来不会......"

“小予姐 ！” 我一把按住她冰凉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厉声打断她， “你可别在方琳面前提林德明！” 我焦急地盯着她，“千万别！”

我是真的心疼这个前辈。

我刚入职时一头雾水，各种计算报表她都毫不吝啬地分享给我，我平时有搞不懂的数据，打电话问她，她都愿意倾囊相授。后面我的工作逐渐走入正轨，和她联络逐渐减少，但是我一直对她心存感恩。

总部 HR 分工明确，小予只负责 C&B 计算，整日与数据打交道，没有梁安琪她们那些九曲回肠的心思这也是方琳还留着她的原因。

但她也实在是轴，今天我搞明白了，她不是故意跟方琳作对，她是真的脑子转不过来弯儿，总是在用以前林德明时期的那些思路做事，所以永远无法让方琳满意。我想起上周深夜收到的邮件发送提示凌晨两点，小予还在发薪酬分析报告。

我能想象方琳的无奈之处她知道小予兢兢业业，甚至熬夜赶工，但确实脑子太轴。

"别犯傻，"我帮她擦了擦眼泪，“你就按照我这个公式照葫芦画瓢，方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谢谢你，唐宁。我是孕激素......对不起......"她摘下眼镜，胡乱擦着脸，袖口沾了睫毛膏的黑色痕迹，"..... 我压力好大。"她捂住脸。

我下意识看向她的腹部，她衣衫下尚未显形的弧度，让我理解了她的压力来源她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得罪了方琳，怕休完产假回来已经有人顶替了她的位置。而她的孩子刚刚出生，她还需要努力赚钱养娃。

人生不易。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轻轻拍她的背。

我和小予一起在员工餐厅吃了午饭，小予坐在我对面，机械地咀嚼着米饭，一粒米粘在她嘴角，她也没察觉。

"要不要喝点汤？"我推过去一碗紫菜蛋花汤。

她摇摇头，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

回到 HR 办公区时，梁安琪的工位前围了一圈人，笑声刺耳，像一群麻雀在抢食。

小予像没看见一样，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戴上耳机继续敲打键盘她总是这样，在梁安琪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公司各种八卦时，她从不参与，像一个游离在整个团队之外的孤魂。

"看什么呢？"我凑近问道。

梁安琪的嘴唇勾起一个骄傲的弧度，没理我。她从办公桌上拿起她 YSL 的气垫粉底，从容地补着妆。

"安琪姐让 CEO 录了新员工欢迎视频，"旁边的小助理兴奋地插话，"中英文双语的！"

电脑里传出 Bob 蹩脚的中文："欢...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我教了他整整一小时呢～" 梁安琪扣上气垫粉底，拉长声调 ，"你们是没看见，老头念'谢谢'时舌头都打结了～"

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行啊，安琪！我们平时跟老头说话都腿抖，你居然能按着他学中文！”

梁安琪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我脸上，得意得像只偷到油的耗子。

自从上次我和方琳联手压了她一头，她就牟足了劲要证明自己报告要比我交得早，PPT 要比我做得炫，连开会发言都要抢在我前面。

方琳这手“挑拨离间”用得真有效果，我现在成为了梁安琪的头号儿“假想敌”。

"太棒了，安琪。" 我虚伪地笑着迎上她得意的眼神，"能把视频也发我一份吗？滨城的新员工培训正好用得上。"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本想在我面前孔雀开屏，却没想到我会这么厚脸皮，直接伸手要她的“战利品”。

但当着这么多人她也没办法直接拒绝我，难道她能说 “不给，你自己去找 CEO 录。”吗？

"......好。"她皮笑肉不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转身走出办公室，后背能感受到她刀子般的目光。

我上了去 CEO 办公室的电梯。

梁安琪那副鬼迷日眼的样子真让我讨厌不就是讨好白皮老头吗？谁不会似的。她成功激起了我的斗志。

CEO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敲了敲。

"Come in."

推开门，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房间 。Bob 正在看文件，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Hi Bob，"我站在门边，"I'm returning to Bin City tomorrow. Please let me know if there's anything you'd like me to convey to Flora." "（“我明天就回滨城了，您有没有东西需要我带给 Flora？”）

他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真皮椅背上："Appreciate, but nothing this time."（感谢你的好意，这次没有。”）

我点头致意，正准备告辞，他突然抬手示意："Ning, have a seat."，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座椅。

我在他对面落座，挺直腰背。

"How's the progress on the Shen city project?" （“深城的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难得地显出一丝疲惫。

"On schedule."（“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Good job."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Keep me in the loop, Ning."（随时向我汇报进展，唐宁。）

......

走出办公室时，我才发现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若是从前的我，宁可吞针也不会做这种刻意讨好的事儿。但如今，想要坐上 China HR Lead 的位置，最终签字权就握在这个白皮老头手里。

虽然我胃里翻涌，但是在 Bob 面前刷个存在感是必要的梁安琪能做到的，我必须做得更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职场丛林里，有时候连尊严都是可以明码标价的筹码。

今天的试验算是成功的，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样主动的示好，Bob 也不得不叫我坐下，敷衍地聊几句工作以示体面。

钱难挣，屎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