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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猎杀”廖文茜

“公司决定 manage out 廖文茜。” 方琳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每个字都裹着寒气。

我握紧手机，金属外壳上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心脏。

“你现在开始物色能代替她的人选，职级要比她高一级，中国区 Head 的角色。”方琳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要公开招聘，秘密进行，找猎头合作。”

“唐宁，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方琳说。

我挂断电话，回在工位上，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很显然，廖文茜那派势力私下跟董事会的“暗线”吹风要让中国区摆脱新加坡总部控制、独立运营的事，CEO 和方琳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在廖文茜掀起更大风浪之前，先下手为强。

但 manage out 廖文茜这种级别的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廖文茜不是乔娜。乔娜是只聒噪的孔雀，满身槽点和破绽，方琳随便几句恐吓就能让自知理亏的乔娜溃不成军。

这招儿在廖文茜身上可行不通，廖文茜不是吃素的，她把滨城会所的业绩做得滴水不漏，客户人脉盘根错节，在公司深得人心。要动她，必须像拆除炸弹一样谨慎先剪断引线，再卸掉雷管。

他们选择的方式如此典型又如此狠毒：先找个中国区 Head 压在廖文茜头上，像在棋盘上落下一枚过河卒子。等这枚卒子蚕食完她的领地，架空她的权力，剩下的就是温水煮青蛙。到时候，如何踢走廖文茜，就要看这位中国区 Head 的本领了。

我太熟悉这套路数了，在外企这些年，我见过太多高管像被褪毛的鸡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拔光每一根羽毛。

这和工作能力本身毫无关系，这是赤裸裸血淋淋的人事争斗。

我心理有点发闷。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但是真到来的那一天，我内心有点不忍。

我起身走向廖文茜的办公室，脚步比预想的更沉重。

办公室门半掩着，我轻轻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一声略显疲惫的“进来”。

推门进去时，她正低头翻看文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微下滑，露出眼下两片淡淡的青黑。但她依然是精致的，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西装，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胸针，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

“唐宁，坐。”她抬头，眼神疲惫但依然锐利，像一把用久了的刀，即便不再利刃出鞘，但锋芒仍在。

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她杯里的咖啡已经凉了，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廖总，马上年底了，”我开口，“跟您商议一下，公司年会的事情。”

“你什么打算？”廖文茜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我略微思索，说：“一线员工要倒班，出去团建太麻烦，建议就在会所顶层开个 party，搞 buffet。大家可以穿有特色主题的衣服，或者假面舞会。年会时间嘛......我建议元旦后春节前。”

她突然轻笑出声，眼角挤出几道细纹："唐宁，你记得我们前年办的哈利波特主题？"

那是我入职后组织的第一次员工年会，廖文茜还跟着我们一起布置了“霍格沃茨礼堂”。

"记得。"我笑着说，"您还扮成麦格教授。"

她的眼神突然恍惚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她的语气很轻，带着最近难得一见的温和。我看着她眼角的细纹和略显干燥的唇色，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就按你说的办，你来安排吧唐宁。"她言语干脆，"需要人手我让行政部的人帮你。"

我喉咙突然发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我与她一起参加员工年会了。

在她手下工作的这几年，她虽没给过我特殊照顾和支持，但是也没让我背过黑锅，也没有在高管面前给我穿过小鞋，或者当众给我难堪。

林德明离职之前，她就是一心扑在业绩上，从不搞办公室政治那一套。现在她桌上摆着中国区连续三个季度业绩增长的数据，却要接受我这个她带了两年的下属亲自参与的针对她的“围剿”。

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内斗太耗心力，尤其对手是方琳这样的狠角色。廖文茜再强，也终究是一个女人。

我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

如果计划顺利，她的百万年薪、股权激励、甚至职业声誉，都会在几个月内化为乌有。外企高管的位子就是这样，因为利益足够大，所以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更残忍的是，按照竞业协议，她几年内不能加入同行业公司这意味着她要么接受降维打击去些小公司混日子，要么彻底离开这个深耕了多年的行业。

可我能怎么办? 方琳的旨意，但凡我不照做或者透露半个字，在廖文茜死之前我就先死了。

“还有问题吗？” 廖文茜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没有，我会尽快出年会方案。” 我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我顿了顿，还是回头说了一句：“廖总......”

她抬头，看着我。

“您......最近气色不太好。注意身体。” 我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她的眼神微微软化，闪过转瞬即逝的感动。

“谢谢你，唐宁。”她嘴角动了动， 随即立刻恢复了老板威严的神色，“帮我把门关上。”

我点点头，转身走出她的办公室。

我轻轻地带上门，靠在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日，我一直在认真思考方琳让我参与 manage out 廖文茜的事情。

我逐渐捋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方琳干掉乔娜，只是前奏。乔娜太喜欢无事生非到处打探，嘴巴又大，简直就是总部和滨城之间的“传话筒”和“秘密挖掘机”。尤其当方琳得知我和乔娜私交很好之后，更加担心了。她要顺利在滨城做人事变动，必要先除掉乔娜，也顺势观察我的反应。

乔娜离职之后我不动声色，积极工作。去了新加坡后又很有“眼力见儿”地配合她打压梁安琪的气焰，这多少打消了一些方琳对我的顾虑。

方琳在总部的日子也不好过，自己部门都是一脑门子官司。在新加坡开会时，我就摸清楚了梁安琪能力强但是不听话，那个还活着的林德明时期的小予，虽然足够听话但是能力欠缺，总无法在 deadline 之前完成方琳交代的工作任务。

而我，不但所有工作不用方琳操心，还会审时度势靠拢她。对于方琳来说，我是一个“性价比”极好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