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什么酒？我下午还上班。” 我白了他一眼。

“哎，我跟你们说啊，唐宁酒量真不错的。她家里一柜子威士忌，我每次去她那儿都得喝几杯。” 陈瀚一边说，一边把手臂搭在我椅背上，身体微微靠向我。

我抬头看周子谦，他明显身子一僵。旁边的林雅，八卦地看了我和陈瀚一眼，抿嘴笑了笑。

我知道陈瀚是故意的。之前他为了拿下周子谦这一单，让我不要得罪周子谦。现下周子谦已经加入会员尘埃落定了，陈瀚已无所顾忌，就故意这样显示跟我的亲昵。

他嫉妒周子谦，倒也不是因为多喜欢我，无非就是男人自尊心和占有欲在作祟。但是他也不想得罪周子谦这个金主，就只能这样暗戳戳地暗示他与我关系匪浅。今天他叫我来不就是想让我看看周子谦怎么带着他的小女友来会所消费么？

他一方面要想诛我的心，一方面要诛周子谦的心。这个狡猾的混蛋。

"唐宁。"周子谦岔开话题，声音很轻，"新加坡好玩吗？"

"挺好的，就是热。"我尽量使声音听起来平静。

"她去了滨海湾花园。"陈瀚插话。

“你怎么知道?” 我转头问陈瀚。

“你朋友圈发的啊！我还给你点赞了。” 陈瀚挑眉，笑呵呵又别有深意的说。

他的言外之意是，他能看到我朋友圈，但是躺在我黑名单的周子谦，无法得知我的任何动态。

我没抬眼都能感受到，周子谦的眼神火辣辣地落在我和陈瀚身上。

"滨海湾花园真美啊......"林雅说，"我上次去新加坡都没时间去！听说那里的穹顶温室里有上千种植物..."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健谈无意中帮我们化解了饭桌上的尴尬。

接下来的谈话基本围绕着新加坡旅游展开，周子谦偶尔插入几句，但目光始终避开我。陈瀚则像个狡猾的旁观者，似笑非笑地跟我们聊着。

陈瀚的心情是不错的，拿下周子谦，这个月，他个人业绩又稳冲第一了。

主菜上来后，谈话暂时中断。我食不知味，余光里，我看到周子谦在切龙虾，他的左手中指上带着和林雅同款的情侣戒指。

午餐后半段，林雅兴奋地讲着她最近参加的各种娱乐活动，陈瀚配合地大笑，我和周子谦则时不时礼貌性地点头，默契地沉默着。

我的思绪飘回了几个月前那时我每次因感情和工作的不顺而郁闷得无法入睡时，就会一个微信发给周子谦，"睡了吗，陪我聊会儿"，他无论在做什么，都会陪我谈天说地到我沉沉睡去。而现在，我们之间隔着一张餐桌，却像隔着一整个宇宙。

破坏这个平衡的人不是周子谦，他没做错什么。是我，是混乱的我。

午餐终于结束，陈瀚说要陪周子谦和林雅去会馆四处转转。我借口有工作要处理先离开了。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长舒一口气，仿佛刚结束一场马拉松。

走廊上，我遇到了廖文茜。她穿着利落的黑色套装，看到我时只是微微点头，什么都没说。自从她上次暗示我董事会对 CEO 不满后，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最必要的工作交流。这次我去新加坡，她知道方琳彻底把我收入麾下了，估计已经放弃了再拉拢我。

我叹了口气，在这场棋局里，不知道我这颗棋子会被落在哪里。

几天后的下午，我按照和“Flora” 约定好的时间在会所门口等她，脑海中还在想象“Flora” 的样子微信头像是暗红色蔷薇，名字又那么洋气，应该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吧？会不会是大波浪，身材丰腴，红唇浓眼，老外最喜欢的那种狂野型的美女？

"唐宁是吧？"一个粗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愣住了。面前站着一位矮胖的中年妇女，约莫五十岁左右，穿着宽大的格子呢大衣，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髻，几缕灰白的散发不听话地翘着。她手里拎着个超市的环保袋。

"等了一会儿了吧？麻烦你了。"她爽朗地笑着，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我一时语塞，赶紧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这是 Bob 让我带给您的。"

她接过，塞进环保袋。

"您要不要进来我们这里大堂坐坐，喝杯咖啡。" 我客套。

"不了，我还得回家给孩子做饭。" 她说。

现实和我的想象差距太大，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Flora” 看了看我，了然地笑了："Bob 的老婆是我堂妹啊，非要在新加坡给我买个礼物，还麻烦你大老远带回来。"

原来如此，我这才想起来 Bob 照片中，妻子是亚裔脸孔，原来是中国人。

我暗自嘲笑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觉得自己真是狗血小说看多了。Bob 即便要搞狗男女那套事儿，也不会蠢到让我帮他传递礼物啊。

“Flora” 道谢后就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我给 Bob 发了条消息，告知他东西已经交给了他的朋友。

过了很久，Bob 回复："OK，Thanks."

简短的回复，连标点符号都透着疏离。我摇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职场中的关系就是这样，前一秒让你当人工快递员，后一秒又恢复成冰冷的上下级。

回办公室的路上，方琳的电话打过来，声音严肃，“唐宁,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的，方琳，我周围没人。”我直觉有大事，方琳很少用这样严肃又低沉的声音跟我说话。

“唐宁，公司的决定，我们要 manage out 廖文茜。”

（“Manage out"是 HR 的专业用语，意为“委婉的淘汰”，是通过减少职责、调整岗位、设置难以达成的目标、边缘化或冷处理等方式，让员工感到不适或无法胜任，最终"主动"提出离职。）

我愣在原地，心跳不受控的加快。感觉真正的风暴终于刮到了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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