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说得这些?”

薛仁甫常年在外跑商,俞婉自然是跟他队伍里的人打听的,“你就说是不是嘛,我就问问。”

r> “是有很多青楼,战士们过得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不定什么时候身首异处,大漠人开放,经常搞些篝火晚会什么的。年轻的姑娘小伙子看对眼,共度一晚并不算什么。”

他这个不以为意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俞婉心里有点不舒服,语调不由酸溜溜的,“你呢?你也会跟看对眼的姑娘共度春宵吗?会不会常来常往,有没有人在等你。”

寇冲长得俊俏,身体的强悍跟持久度完全可以用变态来形容,那边的姑娘肯定有看上他的,或许不止想跟他共度一晚。她的表情是那种心里在意的要命,偏偏维持着脸面不肯表现出来的傲娇。寇冲看得心里暗爽,颇为骄傲道:“我是只跟看对眼的姑娘睡,有一个确实蛮稀罕的,怎么睡也睡不够,天天在外面就想着她。”

俞婉气得要命,抬起腿在他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像一只火气上头的小豹子,怒气冲冲往前走。寇冲捉住她手臂,将人一转捞回来,脸上挂着溺死人的笑,歪头看到她脸上去,“生气了。”

俞婉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又生气又委屈,“没有,那种事确实跟谁做都能舒服,男人三妻四妾不就图这个吗?”

“不。”寇冲将俞婉拉回怀里,口吻看似玩笑又有点认真,“若跟谁都能随便做,只顾纾解欲望,那跟禽兽有什么分别。边城确实大部分人都极为开放,可也有不少人一夫一妻,一辈子相濡以沫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俞婉五官都皱着,还是不满,“你还说你有个特别稀罕的。”

她是真的难过,寇冲不敢再逗了,“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他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俞婉的表情一下阴转晴,继而不好意思起来,“一点都不像,那个时候你那么熟练,而且弄了一晚上,我都疼死了。”

“就是不会,所以才将你弄伤了嘛,后来我都后悔了。”第一次他也有点怕在她面前露怯,弄得她不舒服反而更加被讨厌,军中老油子们说,女人就喜欢弄得狠才快活。婉婉那么娇嫩,他又被误导,简直不堪回首。

“我没骗你,我真的跟你一样……”话没说完,她恼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说。

看过长城,在几个折冲府之间绕了一圈,俞婉路上仔细对比几个地方的地形,实在想不到突厥人会从哪里过来。对于这种可能,还真符合突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作战特点,寇冲自然上心,将俞婉送回家,借着练兵的功夫查缺补漏去了。

回来没两天,俞婉便听寇芙回来说,周夫人如今跟胡杏娘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争权夺利,将参将府闹得乌烟瘴气。两个人都有后台,实力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好谁会赢。

俞婉没想到胡杏娘还真能将周夫人压下去,将参将府的大权握在手里。端午节的时候,破天荒给梅花里送了礼节,叫他们小两口没事了回家看看,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参将府的主母。

来犯

寇冲跟胡杏娘生分了,她可能也感觉到了儿子的冷淡,再不甘心,儿子成了家,跟媳妇一条心,媳妇就是她需要好好笼络的人。胡杏娘示好,俞婉自然接着,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再多的就不成了。

如今家里的钱财被胡杏娘捏着,寇家这边的人都知道,人都说俞婉用自己的嫁妆养家呢,弄得寇冲都没有面子。俞婉再‘不孝’,也没什么可指摘的,是以胡杏娘前脚送了节礼,后脚叫她跟寇冲说,想办法将周家压下去,叫周夫人彻底失去娘家的扶持,俞婉理都没理。

周家经营那么多年,身后的关系盘管错节,又有钱,胡杏娘不连累寇冲被贬,或许还能跟周家一较高下。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自己人先斗起来,指挥使可都看在眼里。

或许找俞婉不成,胡杏娘派人找了寇冲,那天从外面回来,他顾不得洗手,将一封信交给俞婉,“你知道了?”

俞婉打开一看,正是胡杏娘写给儿子的,还是老一套的说辞。俞婉将信放下,没有这回事儿一样,打发寇冲洗手吃饭,忍了又忍,“我真是替你们兄妹俩不平,咱们又不是不孝,娘就跟我们安稳生活又如何呢?”非要去淌那浑水,搅得儿女都不安生。

寇冲其实一点也不生气,在他心里,娘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娘了,她做出什么来他都不惊讶,从不指望她安安生生。如今遭受的一切只当报答生养之恩,感情上虽显得冷血,可他确实对娘没多少孝顺的心了。

他不在乎娘怎么样,但他喜欢看婉婉心疼他,为他打抱不平。明明她比他娇小的多,感情上却很平等。他吃亏受委屈时,她会义无反顾站出来,挡在前面保护他,那个时候他就会产生强烈的被她爱着的感觉,他喜欢那种感觉。

俞婉气鼓鼓的,寇冲起身将她拉到身边,“早知道不给你看了,若气得吃不下饭就是我的罪过了。我就是叫你注意一下,咱们不理娘,她在外人面前说你,你别怕,七婶十三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啊,我不怕她说我坏话,她以前还跟罗衣说呢。我怕你伤心难过。”他真是父母缘分浅薄,就没一个靠谱的。

“婉婉。”

“嗯?”

“谢谢你。”他虽从不觉得遗憾,但婉婉的出现将他缺失的那部分都填满了,他是多么幸运。

以前,他是将自己的感情拼命塞给她,想叫她看见他的存在。得到回应之后,索取无度,贪婪地想得到她全部的关心和爱,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他不敢将那样病态的自己全部展示在她面前,怕她会逃。可婉婉就是那么可爱,及时的回应跟表达,毫不吝啬的付出,总能将他患得患失的一颗心安抚住,他就想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谁也不能将她夺走。

为了守护得来不易的幸福和带来幸福的这个人,他愿意付出一切。安静地吃完饭,寇冲拉住俞婉的手,这才跟她说情况,“东北一直绞着的战局出现转变了,

高丽朝琉球请求援助,扶余国彻底宣布独立。十万大军被困在百济,朝廷派人运输的粮草辎重在海上遭遇风波,局势很不利。”

这个时候,中央又要征兵,加重赋税,不但百姓疲惫劳顿,周围的大小敌人恐怕都各有各的算盘。俞婉虽忧心,但因为寇冲口吻冷静沉稳,心里也就安宁,“是不是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伊州传来消息,西突厥明目张胆调兵遣将,在瓜州集结大军,肯定有趁火打劫的打算。寇冲跟俞婉说明情况,不是要她忧心的。他自然肩负着整个西域边界的安宁责任,可若真有一天不测,谁都可以出事,婉婉是他的底线,他总会将她安置妥当。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日子永平卫全部兵力都会调派起来,巡逻防备,我要带着大军北上了。这一段日子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干脆搬过去跟爹和三叔他们住,永平卫虽安全,并非万无一失,我身边的几个亲兵你都认识,一旦情况不测,就跟在爹身边南下,不要惦记铺子钱财之类的。”

俞婉听他这样交代,心里慌得厉害。

她自然早将有人绕道偷袭的想法透露给他了,风声鹤唳的时候,指挥使也忧心,将几个关卡都派了兵驻守。永平卫被偷袭的事情这辈子或许不会再发生,可俞婉对这个地方的恐惧却是深深埋在了心底。

寇冲最后是带兵回来了,如神兵降临,将侵略永平卫的那队骑兵赶了出去,可这个地方还是糟了践踏,死伤了不少人。

她强自镇定,“与其去找爹跟三叔他们,不如将大家都聚在这里,还有芙儿姐妹,你派人将她们接回来吧。芙儿跟我说了好几次,想回来呢,若不是碍着娘,我就派车去接了,大家在一处,我也能照看她们。若真有事,我们会想办法顾好自己,倒是你,刀剑无眼,一定要当心。”

“不是想办法,是一定。”这个时候,他多想自私一点嘱咐婉婉,危险关头哪怕放弃所有人也要保护自己。可婉婉光明磊落,又重情谊,肯定不会按他说的做。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知道你不会丢下瓜州不管,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身为朝廷武官,死战不死退,谁都可以逃,寇冲却会带着将士们誓死跟家乡共存亡。

寇冲本想安排俞婉早点南下躲避一段时日,她那么依恋他,一定要在家里等,他便舍不得将她送出去。除了他自己,将她托付给谁他都不放心。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了好久的话,才相拥睡着。

俞婉早就根据军中的铠甲,给寇冲做了一件软丝金甲背心,穿在里面至少可以护住要害。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看他穿戴好一身军装出门。

她站在门口,一身青绿的对襟襦裙,高腰丰胸,雪白的脸庞泛着柔柔的光,秋水般的明眸温柔地注视他,世间万物都仿佛化在她眼睛里。寇冲一身冰冷威武的铠甲,将他的脸色衬托地坚毅硬朗,伟岸结实的身躯高大,牵着一匹骏马,像一个所向披靡的战神。

不逃

该说的话昨晚已经说完了,他恋恋不舍摸摸她的脸,“我走了,早些叫人去接爹他们来陪你。”

俞婉点点头,看他矫健地骑上马,最后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俞婉并未转身回家,而是去了作坊,叫张东盛带着两个小伙计去采买些粮食,免得过两日涨价。又派车去接寇芙姐妹,上辈子永平卫破城,好在那次游兵少,烧杀抢掠一番,来去匆匆,化隆县应该没事的。

本来以为一场恶战迫在眉睫,他短期内肯定回不来,不想第二日下午便听说寇冲驻守永平卫的消息。跟蒋夫人打听过才清楚原委,周指挥佥事带着治下的几个千户、百户统领两千人自请去庸良卫边。

蒋夫人家是原本永平卫的官员,被周家横插进来坐冷板凳,怨气大的很,呸道:“谁不知去年的长城修葺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又高又坚固,突厥人根本攻不进来,他好意思大义凛然说去守长城,笑死人了。还要带走五千人,好在指挥使没有答应,只肯给两千。”

上辈子根本没有寇冲去修长城这件事,没有长城,庸良卫就是摆在突厥铁骑下毫无招架之力的羔羊。这辈子那里安全,地理位置又在五个折冲府中间,周指挥使便主动请缨过去镇守,说起来真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