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阁门，这才看见来了几十个玄武族的战士，显然是青龙叫来帮忙巡查沼泽的，妖兵们已经退到五里开外，并不是因为尊重，而是这浓郁的妖气令他们难以承受。

“叫这么多人来干什么？”白狸冷冷的看一眼青龙，“还不下水，还是准备和我……。”

没等他说完，所有的玄武战士已经入水，显然这些人都在白狸手下吃过亏，站在青龙身边的玄武迅速的做出判断，显然裴少游身侧比青龙更安全，立刻满面堆笑的迎上前来，“是狸儿的师父吗？我是狸儿的二叔，白玄武，你看你远道来咱们妖国，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这对小鱼叫运财鱼，每隔一个月，就会吐一粒小金珠……。”

这是裴少游绝对不会拒绝的礼物，他和白狸头碰着头看着那对几乎透明的小鱼，似乎查案已经被抛之脑后。

“二叔，这鱼什么时候会吐金珠？”白狸查看半天，那条鱼战战兢兢的缩在水底，一动不动，“多大的金珠？”

听着玄武的解释，裴少游和白狸都觉得前途光明，原来玄武住的太常湖底的金沙都是这种鱼吐的，在白狸的印象中，太常湖的确金光闪闪，和他在内库见过的金锭一样。

“大神，”一个头冒出水面，“湖里有二十八具身系铁链的尸体。”

二十八具？身系铁链？尸体？裴少游立刻觉得有戏，他下意识的开口，“白狸，我们去……。”

“不行，”青龙断然拒绝，“让他们把尸体拉上来。”

“不行，”裴少游和白狸同时开口，裴少游看一眼白狸，示意他说，“找镇妖石的棺材，让他们把尸体装进去，送回大理寺验尸。”

“大神，”不等别人有反应，凌风君又是一个飞跃抱住白狸的大腿，哭诉着，“缉夜就在岸边，妖捕也随时待命……。”

裴少游立刻意识到自己越界，他眼角微微一挑，白狸不耐烦的抖了一下腿，把凌风君抖落在地，“把棺材送去缉妖司，一天，让他们给我们一个结果。”

凌风君在地上一滚，已经弹起，还未说话，白狸又开口，“我和师父在缉妖司等。”

来不及反对，青龙已经欢天喜地的接口，“老二，我们也去吧，这个案子我一直在跟，路上我给你详聊。”

“行，”显然同样闲得无聊的玄武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我许久也没去凤凰明都，正好去逛逛。”

逛逛？青龙和玄武同时到凤凰明都会引起多大的恐慌这两人显然没有意识，更何况还有白狸，他在凤凰明都那半个月，半个城的妖都被他打了，现在提起他要出现，凤凰明都都得关门闭户，就连妖皇宫都得抖三抖。

裴少游见势不好，青龙和玄武明显是去看热闹的，对查案没有丝毫帮助，还有可能拖后腿，立刻对白狸使个眼色，白狸不满的看一眼青龙，“你们去干嘛？”

几乎窒息的凌风君终于能喘过一口气，“你们先回家，有进一步的消息让妖兵传给你们，我是干正事，你们别捣乱。”

“我们怎么是捣乱呢？”青龙显然铁了心要第一时间知道案情，他躲在裴少游身后，“我不是让玄武过来帮忙了吗？没有玄武，能那么快找到那二十八具尸体吗？”

苦着脸放下紧急去买的点心，青龙和玄武却不知道桃夭君和晴雪君悲伤的心情，高高兴兴的看完玉竹林，又在溪边看刚刚放进去的运财鱼，白狸坐在有妖小馆的屋顶压制青龙和玄武发出的妖气，以免如上次青龙一般让汴京不住的颤抖。

裴少游心情紧张，回到人界已经三个时辰，妖国一直没有消息，他这才发现，没有宋伶在，他根本不放心旁人给的验尸结果。

第17章 人皮下的憧憬（6）

直到深夜，凌风君才出现，青龙和玄武已经被黑凰一通严厉的训斥回到神域，玄夜已经睡了，裴少游坐在火炉边，白狸枕睡在他腿上，金浩、桑延和宋伶陪着裴少游，众人都是一脸的愁苦。

听见声响，白狸翻身坐起，显然他也没睡熟，瞪着眼睛盯着凌风君，凌风君手里拿着桑皮纸，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好容易喘过气来，“妖医们已经把二十八具尸体全部检查过，所有尸体都是空的。”

裴少游手里的杯子掉落在桌上，在静夜里发出吓人的声响，凌风君如同被这个声音惊醒了一般，“少卿，我昨日告诉你一人加二十七名妖卫并不准确，那二十八位都是人族。”

“请进，”裴少游总算镇定下心神，在火盆中添加两块磷石，“坐下慢慢说。”

也许是结果已出，白狸翻身躺下，伸手把暖被盖好，宋伶见他脚伸在被外，默默的拿自己脱到一旁的棉袍盖上。

喝完整杯茶，凌风君环视众人，然后深吸一口气，“那种会吸食人族血肉，占据人族皮下身体的怪物，是幻影沼泽里的蜚蠊。”

说到这里，凌风君再次停下，他默默的拿出一个小册子，“这是在其中一具尸体里发现的，它装在鱼肚之中，密封得极好，所以这么多年，并没有损坏。”

接过小册子，裴少游并没有急着翻阅，凌风君低声道：“妖医们来回检查过三遍每具尸体，他们体内的蜚蠊已经被水杀死，全部化解，但他们的内脏、肌肉，甚至是皮肤上的脂肪都被蜚蠊啃食干净，蜚蠊吃得很仔细，除了那张人皮，其他什么都没有。”

宋伶忍不住打个寒颤，裴少游把手中的热茶传给他，宋伶立刻喝一口，似乎要借助热茶驱散那股寒意。

“根据妖医们的推测，他们去凤凰明都的时候身体内部已经有蜚蠊的卵，他们奉上万域山水图后，其中有人就出现异常，也就是，他们的影子在灯光的照射下，会显露出蜚蠊的形状，”凌风君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打个寒颤，他如宋伶一般喝口热水，却没能压下心中的恶寒，“我……，我休息一下。”

一室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凌风君才继续开口，“他们没有告别，匆匆赶回幻影沼泽，这也是后世没有记载的原因，我猜他们当时发现自己有异常，最初的想法是把自己困死在沼泽里，这也是他们满身铁链的原因，但他们没想到幻影沼泽的水是克制蜚蠊的……。”

“不，”裴少游打断凌风君，此时他已经翻看过册子，里面全是古文，他看不懂，但有人能看懂，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裴校，“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我查看过，其中一具尸体上的铁链捆绑方式和其他不同，我怀疑他们中有一人坚持到了最后，但他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异化，最后和他们一同死在沼泽里，我明天回家，只有我父亲能看懂这个册子，凌风君，请你回妖国，再让妖医们检查一遍尸体。”

“我一块儿回去，”桑延突然开口，“我在大理寺这么长时间，对人体的结构比妖医们更熟悉，我能帮上忙。”

没有迟疑，凌风君立刻带着桑延回妖国，裴少游和衣在暖室睡半夜，天色微明就带着白狸赶回裴家。

被唤醒的裴校一见裴少游的神情就知道大事不妙，裴少游生性乐观，极少见他有如此愁苦的时候。

将案情挑关键的环节给裴校解释清楚，然后拿出小册子，裴校翻阅两页，抬眼看着裴少游，“这本古文我也不能完全看懂，我需要去广陵王府，取雅文博解。”

回身看一眼白狸，没等裴校看清，白狸的身影已经消失，“少游，让他去，会不会出事？”

当然不可能不出事，广陵王府才新修好的大门又被一脚踢开，门子们吓得瘫软在地，白狸叉腰站在洞开的王府门口，秀长的眉尾微挑，“广陵王，把雅文博解立刻拿出来。”

胖管家气喘吁吁，连滚带爬的送出雅文博解，“大神，王爷今……。”

话未说完，白狸的身影已经消失，照壁后的广陵王没听到动静，大着胆子伸出个头，“走了吗？”

前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雅文博解放在裴校案头，裴校唤来自己的学生，“我需要一些时间查阅并校正，你们先下去休息，午间再过来。”

回到家，裴少游的心情好了许多，吃过裴夫人煮的面，他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头才挨到枕头便沉沉睡去，睡梦中似乎又回到幻影沼泽，那二十八具尸体在沼泽中对他轻轻招着手，其中一具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一般。

从梦中惊醒，白狸睡得正香，腿搭在裴少游肚子上，压得裴少游几乎要翻白眼，小心翼翼的移开白狸的腿，却听有人轻叩着门，“少爷，大理寺来人，徐大人紧急召您。”

带着白狸赶回大理寺，在门口遇到金浩，金浩显然已提前得到消息，“彬州急报，在大隐山发现十一具尸体，每一具尸体的皮肉均被食尽，只余一张人皮。”

来到徐即房中，却惊讶的看见都察院的御史中丞徐立也在，他是徐即的哥哥，此刻满面的愁容，看见裴少游，点头示意，“少游，坐。”

刚刚坐下，徐即叹息一声，“中丞，你告诉他吧！”

“今晨接到彬州巡查的太仆寺卿紧急传讯，”徐立一边说一边叹息，“他们在隐山山脚的一处庭院里发现十一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从内部被啃食，尸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千疮百孔？裴少游一愣，“您刚才是说那些尸体千疮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