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裴校一脸疑惑，随即想到晨间裴夫人给自己吃的，“晨间我与夫人到少游的居处，夫人给过我一粒黑色的枣子。”

凌风君一拍大腿，“难怪我觉得今天早上汴京城上空神光缭绕，原来是黑凰大神来看大神，那焰天枣是不烬山中的神物，人吃之后，能延年益寿十年。”

裴校本不喜欢妖国，听说自己吃了妖国之物，脸色立刻不怎么好看，凌风君恍若未见，“黑凰大神一定是爱屋及乌，所以给您焰天枣，她是不是不知道，这枣子也可能让您暴毙。”

将自己在人间一行的见闻一一讲述给黑凰，听到白狸跟随裴少游办案，竟然没有四处打人，黑凰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正说话间，一个俊美的青年跑进焚天洞，“夫人，夫人，狸儿竟将一个凡人放进我的永生寒潭中。”

黑凰转头看一眼，来的正是自己的夫婿青龙，他左眼乌青，“他打你了？”

“没有，”青龙哭丧着脸，“我见他令小龙将寒潭洗得干干净净，又把穿着不烬盔甲的凡人扔进寒潭中，忍不住抱怨几句，狸儿说那个凡人若死了，他便要我好看，他竟然为了一个凡人嫌弃我，我急着向你告状，不小心撞门框上。”

“你是怕他打你吧！”黑凰丝毫没想过要给青龙面子，“狸儿一岁之前你我尚有一战之力，一岁之后，你我联手都不是对手，他在神域，不烬山上灵鸟的尾翼都被拔尽，满山的灵兽几乎都被打得半死，好容易送到妖国，妖国十一州哭声震天，他到人界这些时日，你可曾听妖皇跑到神域哭诉？”

“没有，”青龙坐到黑凰身边，仍然哭丧着脸，“但是一个凡人……。”

“那个凡人才能克制住你儿子，”黑凰翻个白眼，“更何况，你那永生寒潭上百年没清洗过，狸儿嫌弃脏也是理所应当，你最好祈祷那凡人活得久些，让狸儿在人界玩得高兴些，这些，妖国和神域才有安宁日子。”

听完凌风君的回报，妖皇长出一口气，禁不住感叹，“难怪姑姑当日要把大神送出神域，也幸好我们想到将大神送去人界。”

第1章 人皮怪物（1）

朝天阁回响着张太师的哭诉声，这是神宗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张贵妃的父亲，也是文宗皇帝四位托孤重臣之一，大晟朝权势与裴校不相上下的重臣。

他哭诉的重点是告状，告的当然是大理寺那位稍不顺心就离家出走的妖国大神白狸，五日前，他不知又为何事与裴少游大吵一架，然后愤而离家出走。

和上次跑到金水桥不同，这一次不知道他怎么跑去和裴府两街之隔的张府，见人就打，见树就拔，张府上下无人敢挡，被拔的树中，当然也有花园里张太师视若珍宝的百年龙樱和金丝海棠，一手一株，就把两棵张太师无比珍惜的花树连根拔起。

“皇上，”张太师哭得满面是泪，“臣本是布衣，家境贫寒，那两株树虽不贵重，但自幼相伴，还望皇上下旨责令赔还。”

赔还？这旨下给谁？徐即？还是裴校，毕竟那两棵树现在就种在裴家后院里，据桃夭君说，大神喜欢，日日都要观赏，既然大神喜欢，谁敢去要？

满朝文武无不唏嘘，裴家真的倒了八辈子霉，遇到这个妖神，三个月前，裴太师夫妇吃了妖国的什么枣子，上吐下泄，全汴京城的名医束手无策，诊断结果是药石无灵，提前准备后事，得到消息的神宗皇帝寅夜出宫，见自己老师最后一面，幸好两日后，太师夫妇挣扎着从鬼门关回来，将养大半个月才勉强恢复。

随后白狸私自带走裴少游，三日后裴少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回到大理寺，又是全汴京城的名医云集大理寺，据说名医们诊定，裴少游同时身受寒冰和烈焰双重折磨，能活着回到人界简直是裴家先祖坟头直冒三丈粗的青烟。

裴少游在家养病期间，白狸也跟随住在裴家，他在裴家只干两件事，一件事吃饭，另外一件事上房揭瓦，那些时日，裴家鸡飞狗跳，两条街外的人都能听见裴家叫苦的声音，就连深宫中的太后都知晓此事，命神宗皇帝偷偷抚慰裴校。

鉴于裴家的悲惨遭遇，满朝文臣，就连张太师自己都未怀疑拔树这件事是素来不睦的裴校指使的，更何况，那个妖神，包括裴校在内，满朝文臣恨不能绕道而行，谁敢指使他？

神宗皇帝为难的看着徐即，还未等他开口，徐即已经扑倒在地，他也开始哭诉，徐即的哭诉可比张太师言之有物多了，毕竟白狸自到人界，便在大理寺任职，论受到的荼毒，大理寺众人的委屈就算把全汴京的红棉纸买下都书写不完。

“徐大人直哭了半个时辰，”侍候神宗皇帝的太监无忧对玄夜说，“最后，他说大理寺深受大神之害，三天两头就得赔偿大神造成的破坏，还有被护院树打伤的人员医药费，大理寺实在难以承受，请皇上为大神另行安排实习之所。”

“然后呢？”玄夜笑眯眯的吃颗蜜枣，“神宗皇帝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呢？满朝文武本就忌惮白狸，现在听完徐即泣血哭诉，谁敢把白狸请回自己所部，立刻紧随神宗皇帝之后对徐即进行安抚，随后桃夭君说要赔偿张太师两株妖国的奇树。

闻听此言的张太师自地上一跃而起，带着满脸的泪坚决拒绝，毕竟大理寺那些护院树的威力有目共睹，那东西是不分敌我，不分彼此的无差别攻击，攻击力之强，令人闻风丧胆。

再加上裴家也曾有一株桃夭君送的奇树，送之前说歌喉宛转，如同仙乐，实际每日清晨及傍晚，那株树都会发出可怕的“歌声”，宛如城郊乱葬岗的百鬼夜哭，两条街外都能听到，不到五日，不堪其扰的裴校终是不顾不拨妖国面子的初衷，责令裴少游将树送还给桃夭君，结果桃夭君一脸的不高兴，说人族粗鄙，不懂仙乐。

在家养病的裴少游当然不知道朝中发生的事，他躺在软榻上，吃着裴夫人做的新鲜点心，钱掌柜送来过药的果干，翻看着桃夭君和晴雪君核对过的账目，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毕竟珍珠馆的生意极好。

根据妖皇的旨意，七夜冰海送到人界的珍珠虽是最劣等的，但比起用珍珠末压成的珍珠效力不知好了十几倍，再加上价格优惠，所以生意极好，这也意味着能开更多的妖学馆，只要在人界的妖有谋生之法，那犯案的妖就会越来越少。

寒风吹过，龙樱和金丝海棠发出沙沙的声响，裴少游微笑着看着新修的庭院以及那两株花树，就连裴夫人都不知道这是他让白狸去张府拔的。

因为白狸在裴家后院打开妖域，不仅仅裴校常坐的石桌石凳被毁坏殆尽，后院的花木也尽数枯萎，裴少游知道裴校没有别的爱好，闲暇时，最爱坐在庭院中听风观雨，他曾无数次提起过张太师府上这两株花树，既然喜欢，那白狸就正大光明的去拔来赔罪好了。

吃完整只烤鸡的白狸枕在裴少游腿上，身上搭着裴夫人给他新做的软被呼呼大睡，虽然他的身体不畏寒暑，这软被根本不需要，但他坚持要用，毕竟裴少游也有一床，他的理念是，他是裴少游的徒弟，裴少游有的，他也必须有。

看完账本，玄夜如常而至，将晨间朝会发生之间道出，裴少游暗笑，满朝文臣，要论心机，徐即也算一等一的高手，这一招以退为进，谁还敢找大理寺的麻烦？

吃完几个包子，玄夜又开口，“我出宫的时候看见徐大人，俞鸿飞在宫门前候着他，看俞鸿飞的神情，似乎又有大案。”

说到案子，裴少游脸色一沉，这几个月，金浩一直在追查到大荒原偷盗妖胎之人，全无半点儿线索，庄生妙家发生的那封信函，那瓶所谓的显影液，被人调换成白水，而桃夭君和晴雪君至今没找到让它显影之法，一日不找到那些人，妖胎便是心腹大患。

正说话，门子来报，桑延求见。

看着身穿大理寺司丞官服的桑延，裴少游站起身相迎，他因大荒原一案被破例留在大理寺任职，是进入大理寺职级最高的妖族之一。

“少卿，”桑延没有废话，“也许第二类妖胎出现，昨日夜间，吏部侍郎朗康宁的女儿失踪，据朗府下人说，离开朗府的，是披着朗小姐人皮的怪物。”

第2章 人皮怪物（2）

桑延是奉徐即之命来请裴少游回大理寺的，他养病这两月，大理寺均是日常事务，俞鸿飞独自一个还能应付，可是妖胎案再现，大理寺想必又会极度忙碌。

裴少游杵着桃杖出现时，正值被他折断一根细枝的护院树值守，令所有人奇怪的是，护院树竟然伸出树枝，将他托起，五、六株相互传递，直把他送到徐即的房前。

这是护院树出现在大理寺第一次对人族表现出友好，当然，寻常他们对除白狸外的妖族也没友好过，桑延告诉裴少游，这是因为他身上有不烬火焰和永生寒泉的味道，这是黑凰大神和青龙大神的味道。

对裴少游来说，他可不知道什么是不烬火焰和永生寒泉，他只知道白狸带着他和伶俐虫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大山，还没等他看清周围的环境，伶俐虫已经钻进山缝中，然后他就被白狸塞进一副盔甲里。

那副盔甲沉重无比，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又被扔进一个水潭，幸好有白狸的妖丹护着他，否则盔甲内燃起的火和水潭里玄冰的寒气在瞬间就能要了裴少游的命。

他被拉出水潭时，隐约看见一个黑衣的女子和青衣的男子，随后就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已回到人界，整个房间都是名医，宋伶被挤到一个角落，似乎想替他诊脉，又不能靠近。

随着裴少游一同到人界的，还有白狸父母送的礼物，不烬山的玉竹和绯烬峰的翠影飞雀，桃夭君和晴雪君羡慕得口水流了一地，每天早晚都会到裴府观赏，幸好这两位虽然和裴少游、白狸、玄夜混在一块儿时也粗俗不堪，但对裴校可是彬彬有礼，又是妖学堂的主事，裴校请来授课的夫子们对他们管理能力着实夸赞，所以裴校对他们也十分礼遇。

当然，白狸任职的大理寺两位妖神也没忘记，他们联名送的黯影楼此刻就在神宗皇帝特批给大理寺旁，那片徐即本想开垦为菜地的空地之上，随同黯影楼一同来到人界的，还有里面栖息着的青翼魔蝠和白骨龙兵，这两队妖兵名义上是守护大理寺的，其实除白狸外，无人能驱使，保护的是谁不言而喻，这也大晟满朝文臣恨不能看见白狸就绕道而行的原因之一。

艰难的坐下，裴少游的身体经过不烬火焰和永生寒潭的暴力淬炼，按白狸的话说从里到外都在重组，但这个重组的过程极度痛苦，到目前他的行动仍不能自如。

“少游，身子好些了吗？”徐即的问候透着真心，“本应让你多歇一些时日，但案情奇诡，不得不提前召你回来。”

“不妨事，”裴少游把桃杖放在一旁，“我现在勉强能走动，晴雪君帮我打造一辆车，昨日已经试过，今日调校过后，晚间就会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