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腰牌上的铭纹是什么？”

大理寺腰片有不同的铭纹以代表持有腰牌的人的身份，通过铭纹就能大大的缩小那块腰牌主人的范围。

“当时我身周都是人，”宋伶面上浮现出歉意，“仓促之间，我来不及细看，只能将它系在侧柱上。”

“那根侧柱上有一道刀痕，”一直站在屋门边抱臂而立的白狸突然开口，“从断口处的木屑来看，应该是新鲜的，刀痕内部隐约有青色的丝线。”

“对，”宋伶指指自己的腰带，“我当时扯下腰带上的丝绦，正是青色的。”

“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裴少游立刻意识到危险，他庆幸宋伶没能看清腰牌的铭纹，否则，对方一定会不顾一切都要杀掉，“那腰牌许是那个粗心的捕快遗失的，目前在查的案子基本已经明朗，只待金浩与九门府自城东回来。”

宋伶露出轻松的神情，白狸弹一粒丹药给裴少游，翻着白眼，“这是我寻常吃的糖丸，愿意吃就吃。”

虽然一直对宋伶表现出敌意，但白狸也知道他一直暗中在帮裴少游，裴少游示意小怜照顾宋伶服下，再三交待才离开宿舍。

才走到自己宿舍门边，浑身血迹斑斑的金浩飞步而来，“少卿，我们用您留下的钥匙打开地窖，那里面的人和妖均已带回大理寺。”

人和妖？裴少游随金浩来到中堂，的确，二十几名人和妖以及婴儿，他们身上都有流放的墨印，不用说，庄家一直在秘密保护这些被流放的可怜族群。

徐即令女捕快进行登记，裴少游突然看见一个眼眶呈金色的女子，抱着一只小小的猫蜷缩在人群中。

“你认识妙娘吗？”听见裴少游的声音，金眼女子抬起头，裴少游盯着她额间那块墨印，“你认识妙娘吗？庄生妙的娘子。”

金眼女子连饮两碗水才放下碗，裴少游看一眼金浩，他立刻呈上点心，女子伸手拿起，狼吞虎咽，显然饿得紧，立刻令捕快给那些还在登记的人送上水和食物。

女子吃完一半的点心，才看着裴少游，“妙娘是我姐姐，她死了。”

听她这般说，裴少游一愣，金眼女子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她死前，发过一个警告给我们，让我们立刻躲进药厂的秘室，她遇到那些在大荒原追捕我们的坏人。”

裴少游一抖，“你们在大荒原的时候，有人追捕你们？”

“是的，”金眼女子放下手中的点心，“大概三年前，有一队人突然来到大荒原，他们杀了我们很多人，还把以前那些没有孵化的卵抢走了，从此，他们每年都会去一次，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冒险进入人界。”

“知道是什么人吗？”裴少游声音颤抖，他已经预想到，那些没有孵化的妖胎会给人间带来多大的灾难，“你识得他们？”

“不知道，”金眼女子摇摇头，“除第一年他们抢到那些卵之外，其他的那些卵我们都带到人间藏起来了，他们找不到的。”

不知为什么，裴少游有些感动，这些人和妖被迫流放到大荒原几十年，吃尽苦楚，连后代都被打下永世的烙印，他们竟然没想过要用那些卵为自己报复，甚至不惜冒险将那些可怕的东西保护下来。

回身看一眼白狸，白狸上前一步，金眼女子一声惊叫，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大……，大……，大神……。”

“你们保护那些东西很久了，交给我们，我们来处理，”白狸眨眨眼睛，女子只觉得额间一热，她并不知道白狸已经洗去她的流放墨印，但她看见自己怀里的婴儿额间的墨印突然消失，“不用害怕，你们现在是安全的。”

一时之间，大理寺中庭哭声震天，缉夜和俞鸿飞来不及喘息，已按大荒原妖族说出的地点去处理妖胎。

徐即的房间彻夜灯火通明，白狸抱臂坐在窗台上，“老家伙和胖子商量什么呢？直接让人皇和妖皇接纳这些妖和人就行。”

躺在软榻上，裴少游半闭着眼睛，“咱们少管那些破事儿，以他们老奸巨滑的程度，这件事应该会有妥善的安置，七夜冰海珍珠的事和凌风君说过没有，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白狸跃下窗台，“胖子满口答应，他说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我。”

裴少游和白狸相视一笑，两个穷得掉渣的家伙似乎看见闪烁着金光的金山正从天而降。

第33章 真相与疑云（11）

裴夫人在妖树的帮助下，将清净干净的衣物和被褥在庭院中晾好，转身便听见门响，一个黑衣的绝美女子推开门，一脸诧异的看着裴夫人。

“您是找错门了？”裴夫人在围裙上擦着手，“进来喝口水吧！”

黑衣女子也不说话，跟着裴夫人走进庭院，她好奇的看着满庭院晾晒的东西，裴夫人一边给她倒茶，一边笑着解释，“是我儿子和他的徒弟，再过几个月天儿就凉了，我趁着天气好，给他们把这些东西准备好。”

黑衣女子点点头，抬起茶杯一饮而尽，裴夫人又拿出一碟包子，“热的，赶快吃。”

一边说，一边戴上顶针将做给白狸的棉衣缝上袖子，“这啊，是我儿子徒弟的，那孩子来大晟，就一套衣裤，衣衫单薄，这怎么行，我给他做两套棉服，让他换着穿。”

黑衣女子微笑着吃着包子，听裴夫人絮叨，“你是不知道，那孩子脾气怪是怪点儿，可也是好孩子，他父母把他交给我们，我们也和让他父母放心不是。”

黑衣女子又点点头，裴夫人咬断线，展开棉袍，“看看，那孩子喜欢梨花，我给他绣的，好看吧！”

“好看，”黑衣女子进入庭院第一次开口，“真好看。”

裴夫人这才想起对方是陌生人，想到自己絮叨半日，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您想去哪儿？这汴京城我熟，我送您过去。”

“我是来送药的，”黑衣女子在衣襟上擦干净手，拿出两粒枣子一样的东西，“这是裴少卿让我送来给您和裴大人的，说是极难得，让你们赶快服下。”

裴夫人不疑有他，立刻吃下一粒，又送进屋内，给正在检查裴少游功课的裴校，裴校吃完，“这是什么？”

“少游请人送来的药，”裴夫人转身向外，庭院中已不见黑衣女子的身影，想是回去复合，“让你吃就吃，问那么多？”

而大理寺内，裴少游和俞鸿飞正凝神听徐即的命令，“皇上已和妖皇达成一致，这些妖族，姑且称他们为妖族吧，是受害者，不应再遭受苦楚，但武宗皇帝和前代妖皇的声名不能毁坏，既然官方从未认定他们有罪，那他们便是无罪的，消去流放墨印，让他们到漆山墨水居住，那里土地肥沃，毗邻城镇，极是繁华。

另外，大理寺司妖库与妖国通国司已经将他们登记在册，从此，他们便有一个正式的身份，是妖国的国民，享受妖国国民的一切福利，另外，皇上和妖皇为弥补他们受过的苦楚，除赏赐的土地和财物外，还会免除他们五十年的税赋。

除此之外，皇上和妖皇共同下旨，钱掌柜的药铺可在妖国开售分店，在人间可售卖妖国的药材，在妖国可售卖人界的药材，庄家的一对孩儿，由国家抚育。”

除暂时不知去大荒原的人是谁外，这几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裴少游却不着痕迹的看一眼白狸，白狸干咳一声，“还有其他吗？”

徐即一愣，“没……。”

“胖子，”徐即才吐出一个字，白狸立刻暴喝起来，凌风君几乎是即刻从屏风后出现，“我交待你的事呢？”

“大神勿急，”凌风君对白狸的性格十万了解，嘴上强硬，脸上的肥肉却在颤抖，“人皇和妖皇已经首肯大神的建议，下个月初，便会在汴京以及各州的县府开设七珠馆，售卖七夜冰海的珍珠，珍珠由妖国负责采摘，人族负责售卖，每年利润的一成分给您。”

“不是给我，”白狸按裴少游教他的话打断凌风君，“每个月给两百两给我师父，我吃饭用，给三百两给我师父的娘，给我做衣服，其他的银两由师父家的老头儿开设学馆，妖的后代也可入学馆，所有费用免除。”

得到消息的裴校兴高采烈，忍不住对凌风君躬身一礼，“开设学馆是我毕生的心愿，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您等一下，”凌风君凑到裴校身侧闻了闻，“您是不是吃过焰天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