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皇帝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觉得我暗算了你,心里其实不服气的。所以……过一个月,等你伤好得彻底了,我会让薛太医恢复你的武功,咱们公平斗一场。你若能取胜,我便放你出宫又如何?你若败了,随我处置。”

聂震眼中寒芒一动,缓缓道:“你不怕我出宫后兴兵作乱?”

皇帝哈哈一笑:“那也要你赢得了我再说!我要连你也胜不过,凭甚么作这江山之主?”

聂震出神一会,忽然也笑了:“你不是已经赢了么,还要怎么赢?到底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皇帝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只想你抛下心事,陪我过足一个月快活日子。然后……然后……”

他沉吟不语,聂震心里却犹如被纠紧了一般,忍不住道:“然后如何?”

“然后杀了你。”皇帝眼中寒星流转,沉沉微笑:“震,我改了主意,不想折磨你一辈子了,否则只怕也要折磨我自己一辈子。”

聂震一凛,定定看着眼前秀丽优雅如月光的男子,一时似已痴了。

皇帝缓缓揽紧了他:“所以……我们只要一个月罢,好好的,快快活活的一个月。”

聂震茫然出神,低声说:“快快活活的一个月……快活……是啊,我该快活才对,呵呵。”

聂琰似笑非笑看着他,低声说:“不要答应了我,却还是这么不高兴。你不妨想,或者你能杀死我,你就痛快了……”

这句话,皇帝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着,眼神却有些虚散缥缈。

聂震心里一绞,暗想:我若杀了你,又有甚么痛快呢。

但他毕竟有些傲气不能折堕,不想再分解甚么,只是淡淡一笑:“陛下说的很好,之前倒是我看不开了。”

“好。”皇帝轻快地笑了,一低头,忽然一口咬住聂震脖子上的旧伤口。密密舔吮,似乎要把聂震一生的血液和热情都狠狠吞噬下去。

他忽然含含糊糊地说:“真想你的伤一辈子不用好了……”

“陛下。”聂震再难忍耐,咬牙切齿地说,竭力贴紧了他。两人犹如藤树纠缠,压得床榻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一下又一下,犹如即将断裂的碎响。

人在九重 正文 第十八章

章节字数:4410 更新时间:08-07-02 22:43

一番云雨之后,聂震躺在塌上静静出神。聂琰也不说话,只是枕在他身上,默默看着窗外染了红霞的黄昏。

这又是一年的梨花时节,清风一过,春色和着片片芳菲溶溶而下,情形十分美丽。只是不知何处有淡淡香气,也分不出是甚么花香,只觉清新委婉,犹如一夜春雨,淡淡溶入人心。

“是甚么香气?很好的气味。”聂震心不在焉地说。

聂琰黑宝石似的眼睛凝视着他,微微一笑:“原来你喜欢这个是番邦进贡的异种花树,我亡母生前十分喜欢它,赐名‘雨霖铃’。我帮你折一枝下来罢。”

聂震一愣,本想说让太监们去就是了,转念一想,皇帝爱怎么折腾是他自己的事情,倒轮不到自己一个阶下囚多话,于是静静不语。

聂琰一笑,亲了亲他神色清冷的眼睛,低声说:“等我一会。”忽然大鹰般一纵而起,径自跃到窗外一颗高大的花树上,惊得满树琼花微微颤抖,犹如落下一天的繁华。他倒是满不在意,就这么徐徐立在树枝上,清风吹动长袍,夕阳暗沉的金辉晕散在他身后,让他看上去越发犹如神仙出尘。

“喜欢哪一枝?我给你折。”皇帝爽朗地笑着,双目如星,眨也不眨地看着聂震。

聂震有些受不了他神采逼人的双眸,只好随手一指:“这个罢。”然后微微转开视线。

为何皇帝这样看着他,这样热情和不羁,犹如把所有的情意都毫无保留地流露着,让人心里难以承受……

聂琰似乎没有看出他明显的疏远,笑盈盈地说:“嗯,这枝是不错……正好天色晚了,还结了点露珠”伸长了手,轻快地折下丰盈美丽的花枝。

曹瑞正好进来,才跨进和芳斋的门,就看到皇帝颤巍巍站在数丈高的花树上,吓得魂飞魄散,惊道:“陛下!小心!”

聂琰不防忽然有人大叫,内力一浊,脚下用力略重,顿时树枝折断,整个人凌空飞坠而下。

聂震大惊,想也不想一跃而起,本想护住他,只是身子一软,才起身就跌在地上。心惊肉跳之下,只见聂琰半空中鹰隼般翻转身子,把花枝咬在嘴里,双臂急速张开,轮流急扣树干,就这么一口气滑下丈余,总算抓牢实了树身,慢慢滑了下来。

曹瑞吓得心惊肉跳,连忙跪地磕头:“是老奴不该惊动皇上,死罪,死罪!”

聂琰一笑,挥手示意没事,小心取下嘴里衔着的花枝,拿在手上,这才说:“手指皮肉伤而已,让太医来帮我包裹一下就好。”他对下人原本宽宏,并不计较,曹瑞却十分不安,还是不住磕头。

聂琰笑骂一声:“好了,老曹,你再唠叨,罚你一个月不许说话。”笑着把满头大汗的曹瑞撵了出去,却过来轻轻扶起聂震:“震,没吓到你吧?”

聂震看着他不住流血的双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琰以为他看着花枝,便喜滋滋地将雪白的花枝放到聂震手上,微笑着问:“是不是很香啊?这么折下来,又和树上远远的不一样了。”

聂震呆呆不言,心里大悔,为什么刚才不肯阻拦聂琰呢。

聂琰总是喜欢送他一些古怪的东西,还记得当年老是在他书里夹一些写了字的树叶,更在大雪天冒着严寒给他带来一枝小梅,如今,又为了折这雨霖铃弄得双手受伤……

也许,在皇帝看来,金银太轻,珠宝太俗,只有这些出自亲手的花花草草才是最真实的心意罢。

聂震慢慢接过花枝,低声说:“小琰。小琰。”

为什么眼前有些雾气,让他看不清花瓣的样子……只觉得丰盈冰白,犹如灿烂明洁的雪意,极盛极凛冽地刺入他的心。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聂震也不知道这日子是快活还是悲伤,只觉度日如年。可他毕竟是志在四海的枭雄人物,如此沉溺儿女之情,坐以待毙,毕竟不甘。就这么思筹良久,终于下了决断。这日兴致勃勃,着几个小太监帮手,在芳和斋宫苑的粉壁外种了一壁青竹,当真是翠绿如春风流碧,煞是好看。

聂琰早朝回来,看到芳和斋无端多了一壁竹影,院中碧影沉沉,倒是别有风流。他囚禁聂震以来,从未见过聂震如此有兴,见此光景,一时沉吟不语。

聂震心里原本有事,见他目光闪烁,明亮清冷之极,只怕皇帝看破什么,于是微微一笑:“都春天了,种点竹子,院子里看着多些逸趣。”

聂琰若有所思,喃喃说:“震,你一定很寂寞……明日我弄宫中的乐师来跟你解闷成不成?”

聂震一惊,冷冷道:“陛下要让下九流的戏子也看我的笑话么?”

聂琰语塞,笑笑,亲了亲他皱着的眉头,柔声道:“对不起。”心里明白,聂震以家奴之子的身份一路做到摄政王,虽然威仪出群,心里其实总有些奇怪的自卑。身份变化之事对他而言,只怕是比死还难过的折磨。

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法不恨他,也无法真的放手……

聂震不意他言语如此温存,倒不好说什么,想着以前如何曲意讨好此人都只得冷言冷语,如今虽看得出几分真心,自己却已做了阶下囚,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