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对自己冷笑,一时间心事如潮,几乎不克自制,恍惚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半天才发觉,说话的是自己。
“陛下,你……为何变了?我从没想过,你用这口气和我说话。”
皇帝沉默良久,淡淡一笑:“我向来喜欢你啊,可你向来对不起我……日后,我们早晚死一个才算数,所以也不用对你掩饰什么了。”
他笑得满不在意,嘴唇却微微颤抖着,过一会,低下头亲吻聂震的脸。
聂震忽然惊觉,皇帝个子高挑了一些,虽然还是清瘦得厉害,已经是成年男子的身量了。他的小琰,曾经对他依恋亲密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富有威仪的一代君王。而他,却落得如此不堪……
被聂琰当作侍妾一样对待,那还不如死了。所以,必须扳回来,不能输、不能输。
这天,聂琰上朝去了,聂震不耐烦一群宫女伺候着,把众人远远轰到了外院,自己躺在金银花架下出神。正自半梦半醒,一个小监进来说:“王爷,薛太医给你诊脉来了,他还带了一管竹箫来,说想给王爷献上一曲祖传的《竹林散》。”
聂震心下一凛。本来毫无希望,只是姑且一试,想不到聂浩毕竟实现了他生前的诺言。
记得聂浩说过,英王持国严厉,出身又低微,或者会被人推翻,甚至于杀身之祸。不过,无论再艰难的情况,只要不死,一定给他留下一线机会。如果实在过不得了,在院墙外种上青竹,便会有人来相助。
《竹林散》,那是早已约定的某种暗示。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薛太医。聂浩把这人藏得好深……
聂震回忆起这位挚友,心中似喜似悲。他定定神,对小太监道:“请他进来。”
聂琰又恢复了睡觉时候粘手粘脚的习惯。
总是紧紧搂着聂震,紧紧压在他身上,脑袋埋在聂震的颈窝,恨不能贴身贴肉似的,似乎打算让两个人嵌合在一起。
他从小睡觉就是这么蛮横和亲热,一点不肯分开。想不到事隔多年,竟然还有这样相处的时候。
聂震忍不住觉得奇怪,小皇帝为什么胆子这么大,俨然一点防范也没有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料定自己不会在这个月动手杀他?或者他另有特别的把握?
可不知道为什么,聂震的确没有动手。
于是只好夜夜发呆,眼睁睁看着小皇帝肆无忌惮地抱牢了自己的腰身,呼呼大睡。
其实聂琰睡着的样子很好看,没有平时的犀利和锐气,眼帘安祥地微垂着,嘴角梨涡微现,好像随时会泛出甜蜜调侃的笑意。过去那些残忍的事情,并没有改变他的风采。
有时候被勒得太紧,只好推醒小皇帝:“小琰,醒醒,我要不能出气了。”
聂琰迷迷糊糊醒来,活像大山猫似的弓着身子,含糊咕噜一声,换一个姿势,依然紧紧抱着聂震。
聂震无奈,叹息,轻轻推他:“小琰?手劲松一些……”
“可是我喜欢抱着你。”聂琰轻轻打个呵欠:“还不抓紧,以后就没有了……”
聂震呆住,说不出话,也不敢细想这句话里面带着的寂寞。
聂琰已经被他推醒,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声音也柔缓得像水意和月光:“你不会知道……我多喜欢你……”
随即,聂震眼皮一暖,却是皇帝柔软温热的嘴唇轻轻吻上他的眼睛。
不住密吻,然后依然是紧紧缠绵,活像过一天算一天似的,因为绝望越发甜蜜着紧。
月色明亮得让人疯狂,水一样琴声一样流淌着,清清静静,那么皎洁那么忧伤。
两人越来越契合了,一起律动着,慢慢都到了高潮。
从未这样快活过,不知道以后还能几回呢?
聂震紧紧抓住聂琰的肩膀,陷入迷眩,无意中看到冰轮似的满月,忽然颤抖了一下。
又见满月……
一月的约定,时间快要到期了。
聂震一阵心悸,忍不住牢牢抱住聂琰,忽然深深吻住他。
聂琰一怔,自从聂震被推下摄政王之位,从没这样主动亲热的表现,这次真的很反常。
“一个月……”聂震微微一笑,近乎低语地说:“小琰。我的小琰。”
聂琰带着水意的眼神越发朦胧,也不回答,笑了笑,一低头,一下子咬在聂震身上敏感的地方。
很痛,很刺激,却也带着强烈的快感。
聂震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于是又是醉生梦死般的纠缠。
是月色太撩人?是容色太动心?还是情色太虚无?
为什么,总是这样沉迷疯狂,却又空荡荡没一个着落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纠结在一起,喘息着,躺在床上都不想开口。
月光透入半堂,白亮得人心都烧灼起来。
聂琰犹如贪婪的野兽一般,小心而满怀眷恋地吞舔着聂震身上的汗水,那样子,似乎在专心呵弄着什么无双无对的珍宝。
良久,他轻声说:“你的伤好了罢?”
聂震的身子有些僵硬,慢慢问:“你什么时候安排决斗?”
聂琰轻若无声地笑了笑,柔声说:“震,你不是说放下心思和我在一起一个月么,今夜不说这些可好?”
聂震凝目看着他,悠悠说:“可总有这一天。”
“先快活过了再说,”聂琰咕哝一声,打个呵欠,朦胧睡去,忽然又说了一句:“我要快活到死。”
聂震痴痴看着他秀丽的容貌,凄然一笑,柔声说:“小琰,就算快活过了,也快活不得一辈子,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