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她也抱着纪知不撒手,被乘务员催了好几次才一步三回头地去登机,消失在纪知视野中的前一秒,还在说,就算到了大洋彼岸也要每天聊天。

结果出国半年,就断了联系。

新的朋友,是小姑几个合作方家里,跟她同一辈的女孩子。那是一群叽叽喳喳,像枝头精力旺盛的小麻雀似的女孩子,聚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八卦,除此之外最感兴趣的话题是美食和旅游。这一次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需要她参加女孩子们的聚会,偶尔如果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及时转告给小姑就可以了。

她对这群女孩子说不上喜欢或是讨厌,因为她这时候已经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隐形的物种壁,但是这不重要,只要表现出跟她们同样的好恶,能维持她们对她的好感就行了,她还是和她们一起升入了同一所初中。

在初中的时候,她倒是曾经有过一个或许说得上是喜欢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朋友,那是一个偶然间跟她成为同桌的女孩子。

笔记本上贴满了二次元人物的贴纸,课桌里也藏着游戏机和漫画,会将课本在书桌上垒起来,上课时老师在上面讲《出师表》,她在下面看《海贼王》,看得眼泪汪汪,被语文老师发现了,还说流泪是因为被诸葛亮的一片赤胆忠心感动。

那个女孩子在班里其实没什么朋友,她并不外向,班里也没有其他人跟她有同样的爱好,久而久之的,就好像在无形中被孤立了一样。但是她说着什么“倒二靠窗王的故乡”,“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她们搭上话,还是因为纪知有一次体育课中途回来拿水,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哭,鼻涕眼泪都糊在袖子上,就给她递了一次纸。纪知还以为她是被欺负了,结果,又是看《海贼王》看的。

“你不懂!没看过《海贼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那个女孩在看到她脸上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之后这么喊道。

那之后,就像是小鹦鹉在她身上打上了好人标记,她逐渐开始喜欢跟纪知说话了,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滔滔不绝地讲她喜欢的漫画剧情,偶尔也会给纪知分享她新整出来的同人花活。

纪知也是在那时候才发现,她的同桌其实是一个很有口才的女孩,在她的描述里,总有栩栩如生的另一个世界。她虽然没有时间去看完被推荐的所有漫画,但是光听她讲,也觉得挺有意思。

如果就这么继续发展下去,她们或许会成为挺不错的朋友,不过这段关系,也就持续到那个女孩邀请她一起去漫展的时候。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漫展刚好在学校放假的那天,因为是临时空出来的,所以在放假前一天被邀请的时候,面对小鹦鹉期待的眼神,她就同意了。

但是一回家,小姑就说,小麻雀们决定要趁着放假去其中一人的新家搞闺蜜聚会,睡衣Party接着明天的BBQ,小姑已经替她答应了,阿姨连她需要带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

她只是做出了选择,选择了安全的那一边,一如既往。

只是那之后,小鹦鹉又退回了社交安全距离,她想解释也无从说起,因为她一开口,对方就说,已经在朋友圈看到了她和麻雀们在一起聚会的照片。再后来,她的同桌也找到了其他鹦鹉同伴,还没有成为朋友的关系消失得无声无息。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发现自己的视线总会偷偷看向边然。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

说来讽刺,就是在发现他其实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的时候。

她最开始以为边然是鸡群里高高在上的白鹤,可是白鹤孤高自持,可能因为自傲而不在乎鸡的想法,却不会喜欢看鸡惶惶不安,勾心斗角,天天给他唱戏。

如果说,她是站在钢丝绳伪装成的树枝之上,扒不下小鸟皮的老鼠,那边然就是自由、散漫,游离在笼子外面,披着鹤羽的冷血野生动物。

只有边然和她一样。

所以,她羡慕边然。羡慕边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拥有很多人的爱,不过,更羡慕的是边然实际上谁都不在乎。

她没有一个安定的锚点就活不下去,锚点之外的世界危险又不稳定,她本来也没有对锚点之外的关系抱有多大期待,只是偶尔也会想,她只是偷偷看边然,都可以获得一种虚假的自由感,那……如果能短暂地拥有一下呢?

从羡慕到觊觎。

胳膊缠绕上他的脖子,身体湿答答黏糊糊地,就贴了上去,紧密相拥的皮肉之下,纪知的心脏“砰砰”跳得又沉又快。

但是,现在她发现,原来她眼里游离在外的野生动物也会被困住。

声音还是哑的,夹杂着一点因为哭过而有的鼻音,却说得很笃定:“哥哥,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这次之后,不管你想要什么,与我有关的部分,我都会满足你的,我发誓。”

也能,被她困住。

晦暗不明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纪知迎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了。”泍汶甴??輑?①參玖Ⅰ8叁舞??撜梩

边然的眼睛还是紧紧看着她:“你愿意?”

“嗯。”她垂下眼,蹭进他怀里,说,“只要你答应我,其他的部分,能想按我的想法来。”

第0073章 下注

“你是怎么想的?”

被她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徐嘉慕侧过身,避开了她的直视,低头用手指绞着发尾,陶桃知道,这是她有话不想说,回避交流时特有的小动作。

“现在袁老师出事了,京市又是那样……我们得有新的去处。”

徐嘉慕的声音还是温婉又安定的,表情也平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陶桃总觉得她说这话时的侧影像是藏着点静悄悄的悲伤。

那两个自称是兄弟的,眉眼相似的男人就在废弃房屋的外面,从破碎的窗户玻璃望出去就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似乎也正在交谈,无意中那个年轻一点的,叫张泉生的男人和她的视线对上,怔愣的眨眼之后还朝她笑了笑,傻不愣登的。

陶桃一顿,收回视线,将声音又压低了些,说:“就算是这样,这两个人出现得也太凑巧了,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们跟他们走吧?”

那一小截头发,在徐嘉慕的手指上绕得越来越卷,她还是低垂着眸:“那个张泉生,他很强。”

“桃子,他比我强,有他在我们才会更安全。”

……

陶桃猛地睁开眼睛,浓郁的植物气息钻进鼻腔,她盯着陌生的木质天花板看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你醒了?”

同样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就要支起身体坐起来,但是刚刚动作就发现自己正全身无力,尤其是后脑勺,被牵扯得还感受到一阵尖锐疼痛。

“欸,你别急着起来啊,你这昏迷三天了,身体正虚弱呢。”

男人似乎放下了手里的什么东西,连忙递过来一杯水,看她手上似乎也没力气,干脆直接递到了她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