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即便不是花匠，最起码的学问还是懂的。好端端的花儿，你弄些肉埋在根部，那哪里是在施肥，根本就是给一个嗷嗷待哺的新生婴儿硬塞烤肉，那是会吃坏甚至吃死人的。

再说，即便朕是皇帝，也不能如此奢靡浪费不是？给花儿施肥用肉？那要用多少肉啊？倒还不如多给宫女太监们改善改善膳食，让他们更卖力点伺候主子呢！”

至此，龙旭尧心头一片雪亮。

当真被白懿轩说中了，不管他们掌握了多少那名宫女的信息，最终，都不可能在宫里找到这个人，摆在他们面前的，依然是一条死路。

龙旭尧几乎敢断定，即便他让父皇将今早去买花肥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聚拢过来，他也找不到那个唤林墨“小墨儿”，身份特殊的大姑姑。

盛乾帝显然没猜透龙旭尧心里在想什么，他带龙旭尧来到花房的目的，除了让龙旭尧亲眼目睹白色杜鹃花外，还为完成儿子之前的要求，让龙旭尧见一见他今日派出购买花肥的宫女和太监们。

而一切都向着龙旭尧最担心的方向发展，盛乾帝让负责花房的嬷嬷将所有宫女、太监叫来，一字排开，竟个个都是年轻人，别说气度从容高贵者，除了嬷嬷外，连一个年龄超过二十岁的男女都没有。

这显然与林墨所言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容貌普通，却自成气度，如同剥去蚌壳的珍珠，又像观世音菩萨的尊贵宫女大相庭径。

不死心，龙旭尧索性直接问：“你们今早谁去过花鸟市场购买专门种植杜鹃花的花肥了？”

“奴婢（奴才）去过！”立刻有一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走出来。

龙旭尧眼眸微眯，再问：“卖给你们花肥的，可是廖花匠？”

这话一下子将宫女太监们都问傻了，但到底宫女的年龄大一些，像个主事的，她硬着头皮道：“回禀王爷，我们不认得廖花匠。”

“胡说！”龙旭尧剑眉一挑：“本王才从花鸟市场来，打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一个宫女带着两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从廖花匠那里买走了四袋特制花肥。且，因廖花匠的养花技术出色，那宫女还多赏了廖花匠一袋金豆子。”

……

第491章 无头煞：宫里可能隐藏着另外一块花田

“金豆子？”宫女和两名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愈发懵圈。

一旁的主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不由插嘴道：“启禀王爷，我们奉旨在花房种植白色杜鹃花，所用泥土、泉水、花肥等等皆要经皇上许可统一调配，而购买花肥所需的银子，更是从内务府中直接领取，数额都是限定好的。且隐蔽又出入账目详尽，便是多花一两银子都无可能，又怎会随随便便赏什么花匠一袋金豆子？那不是开玩笑吗？”

见主事嬷嬷一说完，龙旭尧疑惑的眼神便开始往自己身上瞟，盛乾帝清清嗓子，颇有些尴尬道：“这白色杜鹃花乃是‘杜鹃杀手’专用的邪物，朕命人种植它本就是想记住国耻家恨，自然会精打细算些，没得白白将银子浪费在‘杜鹃杀手’那个畜生身上？”

“懂了！”龙旭尧也不纠缠，再问宫女：“那你们购买花肥回宫时，走得是哪道宫门？”

这问题有些敏感，宫女和两名太监皆望向盛乾帝，见盛乾帝冲他们微微点头，三人方异口同声道：“我们进出走的皆是北门。”

“为何要走北门？北门不是只允许往宫里运送日常物资，以及送出粪桶和死去宫人尸体的马车通行吗？你们为何能随意进出？”

“这个还是朕来回答吧！”龙旭尧的问题刚刚问完，盛乾帝便接了口，很显然，这话触到了他的逆鳞，令他十分不爽，他的脸色亦变得阴沉起来：“作为朕的儿子，即便你自幼不在宫里长大，也当知晓这宫里的规矩。

朕种植白色杜鹃花乃是辛密隐私，还是关系到你母妃的隐私。既如此，岂能随意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朕不怕文武百官们诟病朕，也总得顾虑一下他们是否会诟病你母妃吧？那你倒是给朕说说看，这种情况下，四道宫门，奴才们不走北门，难不成还要去走东华门和西华门？”

盛乾帝的话虽说的难听，却与廖花匠所言如出一辙，龙旭尧听得出来，盛乾帝没有说瞎话，而至此，他也全理顺了。

宫里的白色杜鹃花确实出自盛乾帝的手笔，而盛乾帝，也确实经常派宫女太监们出宫去购置花肥，甚至今早，还派了一拨人去过花鸟市场。

可是，除了这三名宫女和太监外，今早的同一时间，有另外三人也去了花鸟市场，在鱼龙混杂间偷梁换柱，不但从廖花匠手里购买了四袋特殊花肥，还成功由北门返回后宫。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两种可能。

第一种，所有一切都是盛乾帝的计谋，他于一明一暗，设置了两组人负责种植白色杜鹃花，眼前的这三名宫女太监，便是他明面儿上派去花鸟市场购置花肥之人，而暗地里，还有另外三人，今早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横竖都是真的，只要隐瞒住暗地里的那些人，将明面儿上的这群奴才拎出来，并不是在撒谎，故而，盛乾帝颇显坦荡。

如果这种可能成立，便说明，盛乾帝还盘算着其他计划，他，并不打算将这计划告诉龙旭尧，哪怕龙旭尧继续逼迫，也不会有结果。

第二种可能，盛乾帝已经将自己的所有秘密和盘托出，他没有对龙旭尧撒谎。但，在宫里，还隐藏着另外一队连盛乾帝都不知道的人马。这些人假借盛乾帝的名义，大鸣大放地行自己方便之事。

倘若是这种可能，那毫无疑问，在这深宫之中，还存在着另外一间不为人知的花房，甚至花田。

正是因为这块花田的存在，今日与林墨对决的那位大姑姑，才会经年如一日地穿梭于花鸟市场和皇宫之间，无比敬业地替主子种植白色杜鹃花。而那块花田，也才是“杜鹃杀手”真正的补给地，亦是大姑姑的藏身之处，更是紫色东珠的秘密所在。

所以当务之急，乃是尽快找到这块花田。

想清楚这一点，龙旭尧遣散宫女太监们，低声问盛乾帝：“父皇？儿臣还有件事想要问问您，希望父皇能对儿子开诚布公。”

这句话甫一说出口，盛乾帝便深深凝望了龙旭尧一眼。旋即，仿佛洞悉了龙旭尧的想法，盛乾帝不答反问道：“你是想问丽昭仪的事情吧？”

龙旭尧吃了一惊，但他还是点点头：“对！马宣杀人抛尸案既已结案，我与墨儿总得去所有受害人府邸走一遭。当日，我们去拜访钱府时，正巧赶上丽昭仪弥留。她想见见儿臣，故，儿臣便送了她最后一程。不曾想，临终前，她却将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杜鹃花花骨朵交给了儿臣……”

第492章 无头煞：皇家父子

话音顿了顿，龙旭尧又道：“此事在儿臣心中存了个疙瘩，儿臣不希望看见父皇滥杀无辜，因此，还望父皇替儿臣解惑。”

这话说得当真重了，盛乾帝却不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地瞧着龙旭尧：“那天，真的是你和林墨去的钱府？”

知道盛乾帝已经洞悉了一切，但，此事不但关系到林墨和白懿轩的性命，还会将整个钱家牵扯进来。不管钱满仓、钱四海和钱多祖孙三人多么罪孽深重，钱国豪都是无辜的，钱府眼下苟延残喘的一众人更加无辜。如今之计，唯有他龙旭尧硬咬着不放，将自己与林墨、白懿轩和钱国豪等人的命运牢牢捆绑在一起，才能保全他们。

所以，龙旭尧硬着头皮给盛乾帝行了一礼：“没错，那天确实是儿臣与墨儿去的钱府，也是儿臣主动问起丽昭仪，并主动前往祠堂探视她的。父皇若要责罚，便只罚儿臣一人就好，切莫迁怒于无辜的人。”

这回龙旭尧说完后，盛乾帝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一叹：“唉！在你心目中父皇便是那样一个嗜血成性，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吗？”

不待龙旭尧回答，他又苦笑道：“也是，当年，若不是朕金口玉言，林远航一家，还有林氏阖族，是不会被赶尽杀绝的。只是，身在这高位之上，即便不想当残暴的野兽，也有太多身不由己。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杀戮和血腥，连自己何时变成了冷心冷肺之人，都不知道了啊！”

话题无端沉重，龙旭尧唤了声“父皇”，正要安慰几句，盛乾帝却挥挥手：“你无需规劝朕，父皇老了，最近总是梦到你母妃，梦到那些与她相厮相守的美好日子。可每到午夜梦回醒来，方惊觉，朕还是负了她。”

“旭尧？”盛乾帝突然问：“你可知，父皇为何那么宠爱丽昭仪和淑嫔？又为何会册封容妃吗？”

“知道！”略微迟疑片刻，龙旭尧道：“打天下需要武将，治国需要文臣，可繁荣经济，想让老百姓的生活过得富裕，却离不开商人。

商贾豪门虽没有皇亲国戚尊贵，也不像文武百官那般在权术之间游刃有余，却把控着盛乾王朝的经济命脉。尤其是钱家和顾家，他们乃是我盛乾王朝最大的两个商贾世家，手里几乎掌握着半壁江山。

父皇封妃顾家长房长女，又恩宠钱家长房嫡女，一是安抚人心，二来，也可以同时钳制住顾家和钱家，以免他们一家独大搅乱经济，搞得老百姓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