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你舅舅那个人，胆小怕事又冷血无情，他若有心帮你，当初岂会棒打鸳鸯拆散你和懿轩？我劝你趁早死了让懿轩回秦州府的心，省得节外生枝。

再说，懿轩如今已是太医院太医，岂能随随便便离开盛京跑回秦州府去？你若实在不想见到懿轩，以后少来虎贲营，也别去太医院便是。”

这话不但直接，还有明显责备和歪曲事实的意思，林墨又是羞愧又是委屈，一下子竟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龙旭尧却像没瞧出她的难堪般，继续道：“墨儿你且好好想想，倘若这宫女根本不是容德皇后的心腹，她都能细致到出宫不忘嫁祸给十几年前就死去的容德皇后，那她难道还会以真容示人？”

林墨一怔，如同醍醐灌顶，委屈难堪的情绪霎时全无，她恍然大悟。

龙旭尧说得没错，倘若这位大姑姑是容德皇后的仇家，她穿着这样一身特殊的衣裳乃是别有用心的嫁祸，那么，她大喇喇地在花鸟市场游逛，又怎么可能不易容？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如何就忽略了呢？

见林墨被龙旭尧训斥得一愣一愣的，龙旭尧却依旧绷着脸，一副跟全世界都有仇的模样，白懿轩微微皱了下眉。

他太了解林墨了，林墨虽然破案经验没有他足，但她不是个冲动唐突的人，更是不会去做一惊一乍的事。今日屡屡不得要领，分明是被那宫女一句“小墨儿”弄乱了方寸。

林墨的心情白懿轩懂，阖族一百六十八口，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只因皇帝老儿的一时不高兴便被连根拔除，荏是谁，能做到不恨？即便如今有了与龙旭尧的羁绊，林墨心里只怕也是纠结难过的吧？他无比理解眼看疙瘩就要解开，林墨渴望找到宫女的急切心情。所谓忙中出错，所谓关心则乱，便是林墨眼下的状态。

她一个小姑娘家，能不计前嫌地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上面对盛乾帝和龙旭尧，已属难能可贵，又岂能要求她面面俱到八面玲珑？

但，白懿轩亦理解龙旭尧。

不管当年杜鹃血案是不是因后宫争宠而起，元贵妃都是龙旭尧的母妃，而盛乾帝，这个缔造了林氏阖族悲剧的刽子手，更是龙旭尧的父皇……

第486章 无头煞：东珠

龙旭尧与林墨之间的恩恩怨怨，岂是一句“一笑泯恩仇”就能解决的？

更遑论，如今龙旭尧还毁坏了林墨的名声，多少有点横刀夺爱的嫌疑，若龙旭尧半点都不纠结，那才叫真正的狼心狗肺。

皇子也好，戍边大将军也罢，龙旭尧都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背负着上一代的罪孽，却不慎爱上林墨，同时又心怀对他白懿轩的愧疚，恐怕此时此刻，龙旭尧的内心都是崩溃的。

因此，说出的话多刻薄、多伤人，龙旭尧的内心，应该就有多憎恨厌恶自己。

面对这种如孩子般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会茫然不知所措地朝着身边最亲近的人胡乱开炮的男子，白懿轩如何说得出责怪的话？

索性谁也不劝，白懿轩直接转移话题：“墨儿？你方才说，你从那位大姑姑脖子上顺了颗珠子。能否详细说说，到底是颗什么样的珠子吗？”

“哦！”被白懿轩解了围，林墨感激地冲他颔首：“当时情况紧急，我虽没仔细看，但那珠子实在特殊，我还是记住了一些特征。

那是一颗鸽蛋大小的紫色东珠，浑圆诱人、光泽清润无比，非常非常罕见，且入手还似上好的美玉般有些微凉，但亦触手可温。

我不太偏爱金银珠宝，对这类东西知之甚少，但我还是能看出，那颗珠子价值连城，绝对是世间罕有的珍宝。”

“紫色东珠？”白懿轩不由呢喃咀嚼。

哪曾想，他才念叨一遍，眼角余光便瞧见龙旭尧脸色大变，竟像看见了鬼似的死死瞪着林墨，整个人还如筛糠般在发抖。

白懿轩与龙旭尧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以前每回打交道还都是争锋相对，但此番来到盛京，他们携手破案，白懿轩对龙旭尧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尤其是在虎贲营的这几日，他与龙旭尧同甘共苦、并肩作战，亲眼目睹了龙旭尧如何治军、如何以身作则，更是对这位草根长大的定北王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白懿轩心目中，龙旭尧俨然是真正的战神，是泰山压顶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铮铮硬汉。可是现在，只因林墨的一句话他便大惊失色，白懿轩心头猛地升起一股强烈不安，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油然而生。

龙旭尧的反常实在太明显了，不止是白懿轩能发现，林墨也发现了。

她本就聪慧缜密，稍微一琢磨，便有了与白懿轩同样的答案。但许是被龙旭尧方才一通不留面子的斥责，她现在脑筋清醒不少，人也冷静下来。

下意识和白懿轩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眸底读出滔天怒火，以及隐忍的悲痛。

深吸一口气，林墨尽力掩盖住眸中情绪，拍拍龙旭尧的手臂柔声问：“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哦！”像是被人从睡梦中惊醒，龙旭尧打了个激灵。瞧清楚拍他的人是林墨，他的眼眸又闪了闪：“没……没什么。”

“那个懿轩啊？”他突然转向白懿轩：“墨儿也不知被那老宫女丢在宫墙外的道路上昏迷了多久，你且好好帮她调理下身子，莫要让她落下病根。我得进宫去跟皇上汇报一下‘无头将军’的事，很快就回来啊！”

说罢，也不等白懿轩和林墨回应，他已逃也似走了出去，竟是用，跑的。

账内，白懿轩和林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眼见林墨太阳穴上的筋都绷了起来，白懿轩才摁住她的肩膀，缠声道：“目前还都是猜测，尚无证据，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也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毕竟涉及皇家辛密，他若接受不了不愿做我们的后盾，便是查出真相，你我也无可奈何的。”

“嗯！我明白。”林墨点点头：“我随他离开秦州府来到盛京时，就做了最坏打算。我只是……”

垂眸，林墨勾唇苦笑：“我只是没想到，事情果真与他有关。”

“这话说得太过主观牵强了。”蹲下.身，白懿轩拾起榻旁的鞋给林墨穿上，仰头看着林墨，眸中情绪业已消散开来，整个人显得比清风明月还要温柔：“墨儿，皇权天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后宫妃嫔为了争夺盛宠，哪一个不是丧尽天良坏事做尽？

再说，稚子无辜，横竖是上一辈的恩怨，与他何干？你若因此就迁怒于他，委实对他不公平了些。”

“道理我都懂。”林墨嗓子一哽：“可是懿轩，只要一想到我林氏阖族一百六十八口全因他母亲而死，且还是死在他父亲手里，我就不想看见他，就忍不住恨他。”

……

第487章 无头煞：求证

“我理解！”白懿轩轻叹，伸手替林墨擦去眼角的泪，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柔和：“我也和你一样愤怒、气恼。但，你比我更加清楚，他确实是个人品高洁、勇于承担的好人，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去敲山震虎，会产生什么效果，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连敷衍一下我俩都懒得做。

就凭这份勇气和这股正义，我们也应该相信他。至少，给他一点时间，也给他一个机会。

我们都得学会感恩，更要面对现实，毕竟，他跟你一样，也是当年那场悲剧的受害者，他的痛不比你少，或许，比你还要多些。

墨儿，这段日子我旁观着，清清楚楚看到他爱慕你、对你的心意毫不掺假。你要知道，他不光在背负着他爹娘犯下的错，他还想对你赎罪。他已然这样艰难了，倘若此时你再落井下石抛弃他，你要让他怎么办？”

“我……”泪光自眼角闪逝，林墨终于在自己脸上重重一摁，“罢了罢了！横竖我已歪打正着令他进宫，又何必耿耿于怀不依不饶地继续惩罚他呢？”

说着说着，她唇角一弯，又笑了：“或许，是我们俩猜错了也不一定。”

“但愿吧！”

用力做了个深呼吸，白懿轩扶她下榻：“你忙了一早上想必还未用膳，且跟我随便吃点儿。我也刚好给你讲讲‘无头将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