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女子，容貌一般，只能称得上清秀，身材一般，不胖不瘦，不高也不矮，完全算得上丢进人堆便再也找不见那种。

并且，她不算太年轻，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衣着打扮亦十分普通。可是，她的眉眼间，却透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

这股风韵仿佛剥去蚌壳一角，瞬间漏出珍珠的润泽，让女子在变得光彩照人的同时，显得平和又低调。就好像，明明是毫不起眼的一个人，偏偏，你在人群中就是能一眼将她认出，就好像，她是一尊顶着泥塑凡胎的观世音菩萨。

另外，女子不像其他游客那般行色匆匆，而是如林墨般在诸多花鸟摊子前悠哉哉闲逛，恰似闲庭漫步，偏偏又瞧得极为认真，令所有人都产生出一种错觉，她并非来游逛，就是来买东西的，且，需要买的东西非常急。

林墨之前那一个多时辰也是女子这种状态，她很清楚只看不买会遭受什么待遇，方才，她便被好几个摊主驱赶过。

然，出乎意料的是，这名女子非但没有被驱赶，她每回在一个摊位前驻足，摊主还都极其热情地与她打招呼，孜孜不倦地向她介绍。

女子虽一个都不回应，但却每个都听得极其仔细，面上还保持着随意亲和又谦恭的笑容，故而即便她始终不买，也不显半点违和，各摊主更不会觉得尴尬厌烦而发怒，甚至，她离开时，还有人赠送了两盆微型小盆栽。

林墨这辈子活人死人见过无数，但迄今为止，却从未遇到过这样锋芒与内敛、高昂与低调、尊贵与卑微、华丽与平凡并存的人，这让她本能地意识到女子不简单。

心在瞬间便被高高提起，盯着女子瞧了半响，林墨眼眸一眯，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对此人产生了兴趣，林墨怎会轻易放弃？

她悄悄跟在女子身后，女子不紧不慢地逛着，她也不紧不慢地逛着，俩人便这般一前一后地走走停停，直到夜幕降临，人潮开始褪去。

其实，女子看了大半天什么也没买地就想离开，林墨颇感奇怪，心里也有些发急。因此，女子甫一往花鸟市场东门走去，她便下意识地要跟上。只是跟了两步，她又停下来。

长期从事仵作的职业让林墨深有体会，倘若你背后始终跟着个人，甭管对方出于善意还是歹意，你都一定会有所察觉。

这名女子身份可疑来历不明，绝非泛泛之辈，但这大半日的跟踪下来，她却始终没有转头看林墨一眼。如此情形，并不代表她未发现林墨，而是极有可能，她想放长线钓大鱼……

第441章 无头煞：蹲守

林墨此番来花鸟市场乃是最后一个杀手锏，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她输不起。

故，衡量再三，她还是决定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果然，林墨才转身往西门方向走了两步，那女子便如心有灵犀般，也驻足转身。

她犀利的目光在人潮中扫来扫去，有好几次，林墨的背影都落入她的视野，但却并未引起她的注意。似乎，她想要找出来的，乃是气场强悍的王者，只是，终究未果。

这情形大约与她猜测得不一样，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半响，才悄无声息地冲暗处打了个手势，阴霾着一张脸悻悻离开……

林墨回到定北王府后并未见到龙旭尧，心知他还在故意躲着自己，她也不去自讨没趣，草草用了晚膳便匆匆睡下。

第二日，林墨早早又来到花鸟市场蹲守。

这次她学聪明了，虽依旧一身女装，却是粗使丫鬟打扮，并且，手里还拎着只口袋。

这身装束乃是林墨向小兰强行借的，口袋，则是她出府时顺手在门房里拿的。

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才堪堪转了一圈，便见到了昨日那张熟悉的脸。

有趣的是，那女子今日与她一样，竟也做了乔装改扮。只不过，林墨扮作一名粗使小丫鬟，女子却穿了身小厮的衣裳。

看清楚女子的扮相，林墨脸上的表情险些破功。

对方当真警惕，幸亏昨晚她没有冒冒失失继续跟踪，否则，也许一出花鸟市场，她便被人敲了闷棍。更甚者，她眼下已经身首异处了。

可再转念一想，林墨又觉好笑。

这是心有灵犀吗？怎地如此默契？丫鬟和小厮？丫鬟和小厮？看样子，对方昨日只察觉到有人跟踪，并不知晓跟踪的乃是何方神圣。甚至于，对方眼下，比她还要焦急懵逼。

如此就好！

横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且看究竟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吧！

那女子今日甫一露脸，林墨便敏锐地察觉到她表情没有昨日那般淡定。她先警惕地往四周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方沿着东北方向开始在花鸟市场游逛。只是，今日的她明显心不在焉，不像是在流连摊位上的花鸟，更像在找人。故，脚步走得极快，便是几名摊主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听见。

见此情形，林墨果断放弃跟踪，索性选了个视野好、规模颇大的花鸟摊子停下，开始一样样跟摊主询价，讨价还价。

不出所料，没多久女子便又转回来了。

许是亲自转过也未发现异常，她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有些慵懒，也变得愈发目空无人，开始放心大胆地在各摊位间流连挑选。

但和昨天一样，她依然不买只看，且瞧得十分仔细。然，林墨就是从她的眉宇间读出一股焦躁。

这情形说明，昨晚女子无功而返，她主子不乐意了，所以遣她今日再来。只是昨日被人跟踪令她心怀戚戚，因此她才极度小心谨慎，而找不到主子需要的东西，让她比被人跟踪还要心焦。

话说，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种表现？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自负至此，单单转了一圈，便认定危机解除，瞬间就能由谨慎小心变得全身心投入？

眯起眼睛，林墨眸中迅速滑过一抹算计得逞的狡黠。

她想，她大概猜出女子的身份了。

想这花鸟市场与菜市口的情况差不多，人口流动鱼龙混杂，这样一个尊贵的人儿，怎地亲自跑到这里来了？而她的主子，到底想要让她买什么？

摊主见林墨挑来挑去东拉西扯，就是不说要买哪一个，早已不耐烦。正要出言不逊撵林墨走，却见林墨突然从袖袋中摸出两锭银子，笑眯眯道：“摊主，我不大懂行，所以不敢乱买，这样吧！您随意给我介绍一种花花草草和鸟儿，可好？”

“诶？”摊主不由一愣。

上下打量林墨一番，越看越觉面善，再看看那两锭银子，摊主好心提醒：“姑娘，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吧？

我闺女和你一般大，也在大户人家做丫鬟，所以我知道你们做丫鬟的不容易。你且听我一劝，既然你不懂花鸟，还是不要随便乱买的好，以免浪费了银子，回去被主家责罚。”

……

第442章 无头煞：她要买的，只是花肥

“嗯？”林墨没想到摊主会这般说，先是一怔，继而笑得愈发真诚烂漫：“谢谢大叔，既如此，那我就买你两袋最好的花肥和鸟虫，您看可好？”

林墨本就长得极美，再露出这般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令人好感倍生，摊主脸上立时乐开了花：“这个行！我一准给你装最好的花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