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宣说……说我自己都是个杀猪匠，双手沾满血腥，没资格管他。”

“呵呵！”张屠户苦笑：“杀猪匠又如何？哪回杀猪时我不是一刀毙命啊？虽然横竖猪都要死，但死得干脆利索些，总少许多痛苦，那也算是我给猪的最后一点怜惜。可马宣那小子居然瞧不起我。”

使劲搓了搓手掌，仿佛要将掌心的血腥尽数搓去，他的神情一点点萎顿下来：“那晚马宣似乎疯魔了，他非但不听我劝阻，且，我越是劝阻，他便越变本加厉。就好像，故意要做给我看。同时，却又让我觉得，他不仅仅恨极了那只子规鸟要啄他爹娘脸上的肉，还认定子规鸟是直接害死他爹娘的元凶，他若不将子规鸟用极刑处死，就无法告慰他爹娘的在天之灵一般。

我虽是个杀猪匠，但马宣亦及冠成年，他发起狠来，即便我也拦不住。索性那子规鸟已经被他弄死了，我便只当看不见，由着他糟蹋泄愤去吧！”

“那之后呢？”林墨再问。

“之后？之后马宣疯够了，人也不知是乏了还是被冻僵，终于晕倒在雪地里。

我把他背回去，又在院子里直接挖了个坑将血肉模糊的子规鸟埋了，最后才用草席将老马夫妇的尸体卷了拖回屋，只等出殡时安葬。”

“再之后呢？”

“哪儿还有那么多之后？”张屠户摇头：“又不是每只子规鸟都喜欢跟人亲近？再说，马宣已经弄死了一只子规鸟，我哪敢让他再养一只？便是小猫小狗或小鸡仔儿，那段日子我都阻止他捡了往家里带，我……”

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张屠户话音一顿，旋即脱口道：“哦对！倒是有一次他真的带回来一只小奶猫，脏兮兮的，却浑身漆黑，一双绿眼睛还凶神恶煞，跟只狼崽子似的，看着好不吓人。我赶紧让我儿子半夜悄悄去马宣的卧房偷出来，将黑猫放生了。”

黑猫？居然又是黑猫？

林墨、龙旭尧、李元杰眼睛同时一亮，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向张屠户告辞……

第439章 无头煞：第二个李文修

三人甫一离开张屠户家，龙旭尧便开门见山地问：“墨儿？是子规鸟吗？”

“不用再怀疑了，千真万确就是子规鸟作祟。”林墨的声音有点闷：“应该是那晚子规鸟想啄食老马夫妇脸上的肉在马宣心里产生了阴影，而他恨极了顾立辉等人，却又自知毫无实力与之抗衡，索性将一腔热血和愤怒、仇恨尽数撒在子规鸟身上。”

“那子规鸟也当真不长眼。”李元杰感叹：“马宣死了爹娘本就急火攻心、悲痛欲绝，竟然还要去啄食人家爹娘脸上的肉，果真是恶鸟灾星。”

“与鸟儿何干？”龙旭尧不满地皱皱眉：“明明是人在作祟。”

“啊？王爷是说？”

“对！”林墨接过话题：“那只被马宣捡回家的子规鸟，应该是被‘杜鹃杀手’驯养过的，否则，怎么可能不爱吃虫，反而喜欢吃肉？

偏偏马宣心善，见鸟儿受伤，就由着它吃肉。而赶巧隔壁住着张屠夫，家里多得是猪下水给子规鸟填肚皮。于是，不知不觉中，马宣和张屠户便纵容了那只不怀好意的恶鸟的坏习惯，以至于老马夫妇死后，那子规鸟迫不及待就想啄食。

只可惜，马宣当晚一直守着他爹娘的尸体，子规鸟吃不上肉，所以才在夜空中不满地嘶鸣哀啼，凄厉的叫声搞得马宣苦不堪言，却又在马宣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后来，估计它饿得受不了了，这才胆大包天地当着马宣的面儿去偷吃。结果，直接绷断了马宣最后的理智，惹来马宣雷霆之怒，瞬间丧命。”

“那黑猫呢？”李元杰再问：“难不成，那只黑色的小奶猫仅仅是个巧合？”

“既然被‘杜鹃杀手’选中，便不存在巧合这一说。”龙旭尧摇头：“黑猫一定是人为。”

“王爷说得对！”林墨附和：“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黑猫的出现，无非是‘杜鹃杀手’的故技重施罢了，他应该是想将马宣驯化成第二个李文修。

只是，中间多出来个张屠户，‘杜鹃杀手’的计划莫名其妙就被宣告失败。

然，木已成舟，老马夫妇的死对马宣触动太大，子规鸟已然成了马宣心中不可触碰的硬伤，即便张屠户再干预也没用。多一只黑猫，也不过是给马宣添加练习杀戮的靶子，而没有的话，更是无伤大雅。”

“这就难怪马宣一听到子规鸟啼叫就会血脉喷张心绪难平。”李元杰好不感叹：“轮到谁，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吧？”

“谁说不是呢？”林墨仰头长叹：“倘若当日顾立辉六人与钱多他们发生血战时，马宣只是在看热闹，那么，突然出现一只子规鸟哀啼两声，便足以让马宣瞬间化身为魔，杀人分尸。

所以，张屠户干不干涉，马宣都和李文修一样，就是‘杜鹃杀手’掌控下的提线木偶，他们俩，皆被算计了。”

这样的结论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压在胸口，憋得龙旭尧脖子上的筋都在暴跳，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待出了南城区，如同逃避般，各自心照不宣地分道扬镳。

李元杰自拿了龙旭尧的腰牌去搬救兵，龙旭尧派人暗中保护张屠户及其妻儿，又急急忙忙前往虎贲营与白懿轩汇合，唯独留下林墨一人，悠哉哉前往盛京最大的花鸟市场。

之所以想到去花鸟市场，乃是因为林墨发现自己之前钻了个牛角尖，太过于迷信白懿轩。

并非是说白懿轩能力有限，在误导她，而是林墨想到一件事。

白懿轩就算再博学广识，再识遍世间所有花草鸟兽，他也是在秦州府长大的，自然熟悉秦州府一带的风土人情和草木花鸟，可对于盛京那些流传于民间，或者隐世不出的花鸟，他岂能尽数掌控？

而就算白懿轩所言不虚，这世上从未有人种植过重瓣的白色杜鹃花和血兰，连盛京坊间也没有，可白色杜鹃花却屡屡在这起系列案件中出现，只能说明，有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极其隐蔽地种植白色杜鹃花。而那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定然在盛京辖区内。

既如此，种花之人给白色杜鹃花都施过什么肥？会不会也像血兰一样，每日给吃肉？

林墨以为，便是再给花草吃肉，也当离不开花草专用的肥……

第440章 无头煞：特殊的女子

倘若离开了花草固有的生长环境，即便白色杜鹃花拥有超乎寻常的旺盛生机，最终也难逃一死。

正是鉴于此，林墨打算另辟蹊径，从不可能中，挖出更加有价值的线索。

其实，说是独自去花鸟市场，林墨却心知肚明，龙旭尧一定派了人暗中保护她。因此，她并不担心自己今日女子装扮出门会暴露身份，大摇大摆地在一众花鸟丛间穿梭，瞧得异常仔细。

虽说白懿轩是个极其爱花爱鸟之人，林墨自幼与他一同长大，但她却不像白懿轩那般擅长养鸟种植。故而聚精会神看了一个多时辰，林墨也没瞧出所以然。

渐渐地，她的注意力开始偏移，不再关注花鸟，而是研究起来来往往购置花鸟的人。

许是职业使然，只要她留意，不多时，便能从每个人的语言、举止，以及细微表情中，读出他们此时此刻的内心真实想法。

当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这里，她可以窥见沽名钓誉，明明不爱种花，却为博得风雅称号的惺惺作态之人，亦可以窥见为了讨好他人，煞费心机投机钻营之人，还可以窥见受人所托，明明心中怨怼，却表面和善实际应付之人。

不管是哪种人，只要站在花鸟摊子前，目的便只有一个，那就是，用自以为是的技巧，用最少的银子，从滑如泥鳅的摊主手里购得最昂贵的品种。

显然，比起琢磨怎么种花养鸟，观察人间百态才是林墨的最爱。她单臂抱胸，另一只手在眉弓处搭了个凉棚，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瞧着瞧着，她的视野里便闯入一个人。